19.
10小时之前，林路父母家。
吃过晚饭，林真接了个电话说要出去约会，林妈照旧要问对方是谁，林真说以后有机会会见到。
换好衣服下楼，林路也准备走，林真坐他车，地点在一个酒吧，下车前，林真问：“我喝醉了你会来接我吗？”
林路说：“不要喝醉，早点回家。”
“万一我酒后被人欺负了呢？”
“你是个成年人，要为自己负责。”
林真笑了笑，下车走了，门口等着一个年轻的男孩，林真走过去和他亲亲热热的进了酒吧，林路开车回自己家。
林真的确在和这个男生恋爱，刚确立的关系，男生名叫陈璨，留学生，还没毕业，他俩在一次朋友聚会认识，陈璨主动追求。
林真对他没兴趣，只是做给林路看罢了。进了酒吧她态度也很冷淡，陈璨在朋友面前多少没面子，大伙都知道他怎么追的人，到手这幅态度，看热闹的自然多，陈璨年轻气盛，也不理林真了，跟一个过来卖酒的妹子打得火热，林真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玩了没一会儿，林真出去透气，门口在闹事，几个保安拦着一个男孩不让进，几番推搡男生被推倒在地，林真过去扶起他。
两人到路边站着，林真给了他一支烟，男生犹豫了一下，点了，呛着了。
“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
男生打量林真，见她身上的穿戴都不便宜，问她是不是经常来，和老板熟不熟。
“你有什么事吗？”
林真难得对别人的困难有兴趣，大概也是因为恋爱太无聊。
男生把烟掐灭，跟她说故事。
他叫陈海阳，有个前两天刚成年的亲妹妹叫陈芳华，三个月前，就在这个酒吧厕所里，不满十八岁的陈芳华被一个男生强奸了，可惜对方家里背景深厚，开庭后以证据不足释放了罪犯，判决赔偿精神损失费一万人民币。
这事连媒体都没爆出来。
陈海阳要给妹妹讨个公道，来找酒吧老板要监控，也想找证人。陈家父母都是务工人员，没钱没势的，妹妹几次尝试自杀，母亲每天守着女儿眼睛都快哭瞎了。
“什么人这么猖狂？”林真问。
“方子恒。”
“知道，这你确实斗不过，别说把你妹强了，就是杀了也能运作。”
陈海阳何尝不知道，“所以我们就该认命吗？”
“看你有多少决心吧，你这案子都没能爆出来。”
陈海阳无力，“一开始采访的媒体有几家，后来都不接电话了。”
“所以你得把这个案子摆在公众面前，权力能互相制衡，你没权，那就掀起舆论。”
陈海阳有点感动，很久没人这样听他说话这样回应了，谁听了他的故事不说一句‘认命’。
他喃喃自语：“我妹第一次割腕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也要去找方家的女儿，我也去强奸了她，看法院怎么判……可别人有什么错要替犯罪的人承担呢？”
林真不说话，她又点了一支烟，“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
此刻，警察局。
取证结果已经出来，无插入性交，林真身上也没有伤口，但从内裤和丝袜上提取到了陈海阳的指纹，内裤底部也有。
林路拒绝媒体采访，但陈海阳一直要求媒体跟进，姜琳给台领导打电话此外领导出面和派出所沟通拿到采访许可，领导说好。
她暂时以朋友身份陪在林路身边，他们坐在屏幕前看分开审讯过程。
姜琳在屏幕里打量陈海阳，他打扮得很潮，看上去家境应该不错，那身衣服看着就像是小众潮牌，袖口有一个标志，姜琳看着眼熟但记不起来，她比较少关注潮牌。
审讯过程双方口径不同，林真坚持对方不顾她意愿企图实施性侵，陈海阳矢口否认，说是林真自己主动勾引欲拒还迎。
陈海阳态度恶劣，被警官训斥了好几次，但他不改口。
警官：“如果人家姑娘是自愿的，会报警抓你吗？”
陈海阳：“可能看我穿着打扮觉得我有钱，仙人跳。”
警官：“问你要钱？你有钱吗陈海阳，你们家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
陈海阳：“我的家境没写在外套上，她判断失误，想傍大款失算了。”
监控那头的林路紧握拳头情绪激动，姜琳拍了拍他的手，林路握住她的手。
另一边。
警官：“所以你一开始和陈海阳喝酒玩游戏也是有身体接触的，去上卫生间也是你主动叫他去的？”
林真：“是，我让他陪我，酒吧乱，我让他守着门。”
警官：“但是他要进去你没反对？并且在里面和他有亲密接触？”
林真：“是，有接吻拥抱，他想做的时候我反悔了，拒绝了他，他没停。”
警官：“他强迫你了？施暴了吗？”
林真：“是。”
警官：“可以具体描述一下对你施暴的过程吗？”
林真：“把我按在墙上，我踢了他，趁机跑了。”
警官：“在你的内裤上提取到了他的指纹，这个过程发生在什么时候？”
林真：“进了卫生间。”
警官：“在你拒绝他之后？”
林真：“之前。”
警官互相看了一眼，问，“所以在你明确拒绝之后，他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施暴强迫你？”
林真轻蔑的笑了：“什么叫实际意义？掐死我才算？插入性交内射了才算？No means No！我说了不要之后他再碰我一下都是犯罪！”
……
监控前，林路已经出离愤怒，姜琳没说别的，安慰了他几句，林路也冷静不下来，他联系好了律师，一定要让陈海阳受到惩罚。
天亮了，韩颂找姜琳。
“人呢？”
“在派出所。”
“犯事了？”
“来告你。”
韩颂笑了：“那我自己过来吧，不麻烦警察同志了，你在哪个派出所？”
说了地方，姜琳找了个女警官借了一个卫生巾去了洗手间，出来后她给领导打电话汇报。
“我认为这个案件很有报道价值，目前受害人提出了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当一方明确表达了拒绝之后对方如何反应？哪种程度可以归入犯罪行为这一点值得探讨，结合之前的婚内强奸案，可以做一起专题报道。”
领导沉默了几秒：“你继续跟进。”
没一会儿，韩颂来了，姜琳去他车上坐着。
韩颂带了肯德基早餐，姜琳喝着豆浆，痛经缓解了一丝丝。
“怎么回事？”韩颂问。
姜琳叽里呱啦把案情简单陈述了一下，末了又补充，“是林路的妹妹。”
韩颂：“那又怎么了？”
姜琳没说话，她目前还不清楚嫌疑人的背景，万一是个惹不起的，有需要的话还是可以借助一下韩总家的势力。
她说：“她说了句话特有意思，引发了我的思考。”
“说来听听。”
“她说‘No means No’，在这之后所有的进一步动作都是违法，这让我想起我实习那会儿一个案子，一对夫妻，老婆要离婚丈夫不同意，起诉期间两人住一块但分房睡，有一晚两人发生了性关系，妻子告丈夫婚内强奸，最后起诉失败。”
“法律条令都是一步步健全的，当然有很多地方值得探讨。”韩颂夸奖她。
姜琳又说：“还让我想起一事。”
“什么？”
“我也是你说过很多No。”
韩颂错愕，扑过来压住她：“好啊，还真是来告我的啊。”
姜琳躲着笑，韩颂看着她鲜活的表情，突然移不开眼神，他不由自主的吻她嘴唇。
“No！”
韩颂再亲一下：“去告我，说你不愿意。”
“No。”
“宝贝。”
韩颂要加深这个吻，姜琳电话响了，主任的，她接了起来，主任让她回去，不采访。
“这么厉害的吗？”姜琳震惊，这才到哪就开始封锁媒体了？
是林家还是嫌疑人那边？姜琳得摸一摸底。
再回去，林真这边做完笔录可以暂时回去了，陈海阳不能走。
林真在林路怀里，她紧紧抱着林路，姜琳远远的走过去，她脑海里有一个画面，如果换作之前看到这个画面她会是什么感受？都有可能，但此刻，她就是媒体人，客观公正，不是任何人的女朋友。
她从未如此轻松过。
林路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不能报道。
姜琳说：“即便报道也会保护受害者隐私。”
林路：“我们不授权采访。”
“嫌疑人要求公开审讯。”
林路要说话，怀里的林真开口，看着姜琳：“我愿意公开。”
林路带着林真回去，姜琳和同事回台里，她被主任叫到办公室。
“你跟受害人认识？”
“对。”
“这个案子我们不跟进。”
“为什么？”
主任把一份资料给她，陈海阳妹妹被强奸案的报道，姜琳看完之后大受震惊！受害者家属摇身一变去犯罪还是以身试法拷问量刑标准？
无论哪一个，从媒体的角度来说都是价值极高的新闻，为何不采访？当然是方家的背景，姜琳也算官二代，能想明白这中间的门道，但她的良知不允许她就这么罢手。
她迂回试探：“可以从另外的角度进行报道，这个案件真的很特殊，或者我们可以做一期普法宣传专题。”
“这个事台里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跟进。”
“可是案件双方都要求公开，我们不报道也有别的媒体。”
主任笑了：“那你让别的媒体报。”
这话姜琳听懂了，谁也别想报出去，姜琳很愤怒，这就是她准备实现理想的环境吗？
她想辩论媒体的道德，主任看着她，说：“姜琳，你也是这个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你没有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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