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近生很早之前就认识了陈江月。
就在他成为陈近生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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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末,曼哈顿南端下城,仅与闻名世界的金融中心华尔街咫尺之遥的地方,在这幢小楼里,正举行着一个庄重的仪式。
老人杵着竹制的龙头拐杖,龙头处已经被玉化了,看得出来这枝拐杖的年头不小,他招呼着一个少年进来,“陈近生过来给你的家人磕个头。”
少年脸上挂了彩,眼角的脓包还是最近新增的,柴瘦的身躯被罩在衬衫长裤下,一副普通初中生的打扮,但看上去就知道严重的营养不良,周正的五官陷在那张不大的脸上。
出彩的是少年的双眼,是常年飞行在悬崖边的老鹰鹰眼,准确捕捉着屋内的细节、老人的动作,再看又像阴沟里的老鼠鼠眼,习惯了黑暗连眼球都是漆黑的,倒映着少年内心的挣扎。
八仙桌上摆着神位和照片,三牲和香烛一字排开,这是华人特有的仪式,这也是少年走出臭水沟特有的仪式。
在唐人街耳濡目染之下,他还是知道什么是跪拜礼的。
少年咽了咽口水,看着旁边的老人,老人目光慈爱,对待自己亲生的晚辈一样。
但少年知道,这个年老的男人远没有表面这般慈爱,打断别人喉骨、尾椎骨这样阴险的手法还是他教的。
让老男人欣慰的是,少年梳得整齐划一的头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发膏,既然愿意拿出诚意了,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他。
少年目光移到八仙桌上,放在正中间的是厚重的牌匾,漆金的刻字被擦的很亮,一尘不染,他没有上过学,认识的华国字很少,但还是能辨别牌匾上的“妻”字;牌匾的左边才是一张灰白照片,边边角角已经泛黄,还有模糊的水迹,好在没有破坏主体的人像,已经被装上了塑胶膜。
是谁将他的双眼钉在了十字架上,让他只能看见自己的神明。
少年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栩栩如生的华国女子,隔着照片也掩不住那般灵动。
少女生嫩,额间的小卷发像足了某些小动物的触角,嘴角上还挂着婴儿肥笑容,不知不觉中那样的触角就伸进了陈近生的心里。
不同于那时女子的服饰,他还不敢猜测她的身份、年龄。
少年先对着男人磕了三个响头,再是对着八仙桌上的物件磕头。
“我陈宗林年古稀之年才得此一子,进了这个家门如今你就要改口了。”
“父亲。”少年生涩开口。
陈江月怎么都没想到七老八十的陈宗林收养的不是孙子竟然是儿子。
“这是你母亲,顾薇薇。照片上的是你的小姑,陈江月。”介绍很简单,却又透露着无尽的思念,物是人非事事休,没有意义再重提。
陈宗林和陈江月虽然是堂兄妹,可两人确实是玩的最好的,一个想天天往外面瞎跑,另一个天天夹着堂妹瞎逛,俩人关系好的像亲兄妹才不管什么堂不堂的,听得疏远。
原来是小姑啊,又默念了一遍“陈江月”这个名字,少年陈近生心碎了一地,那时能填饱自己的肚子才是最大的事,情情爱爱对于他来说就是洋鬼子棍棒一样硬的面包,肚子饿的人只会因此碎掉一嘴的牙。可他当时知道,那个称呼、那样无法超越的时空距离,堵在他胸口里很难受,咽不下去,抠不出来。
此时陈近生还不知道,那张灰白照片将来会成为他命悬一线时的心魔。
心魔作祟,推翻了一切科学文明建起的碉堡,他宁愿相信牛鬼蛇神,这也是为什么在刚碰上碉楼怪异时,他会满心注定是油画上的人。
油画上的人也是梦中的人、眼前的人。
今天之前,陈近生是个执拗的瞎子,今天之后,他将会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疯子已经断定了他刚才看到的人是真实的!
黑色的衬衫被握在男人手里,日暮已沉山,黑夜的眼睛正透进窗里看他怎么发疯。
陈近生深吸了一口衬衫上的味道,食物的气息让他的胃突然排山倒海,翻至衣领处,橙花香才悠悠传来。
在日沉西山前一秒他没能抓住那只海妖,眼怔怔看着人和夕阳都没了踪影。
从被收养以后,他还从未这样惊吓过,电流从尾脊骨窜天直上,酥麻的感觉掀起了皮糙肉厚下的鸡皮疙瘩,他害怕:还能见到她吗?她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她还回来吗?还回来吗?
突然的不知所措,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翻了一遍又一遍的碉楼,看了一遍又一遍的监控:雪花,都是雪花,唯有他暴虐衬衫的画面才是正常的。
“陈江月!”男人的怒吼回荡在碉楼里。
陈江月当然听不见。
月亮是白天和黑夜都存的,只不过白天的月亮肉眼看不见罢了,就像白天里的陈江月和月亮被遮挡时的陈江月,肉眼看不见。而散着光晕的夕阳最特别,它沉西山,陈江月也回到了最初困住她的地方沉沉睡去。
今天的夕阳就很美。
陈江月知道自己现身的规律,可陈近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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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江城的高级公寓里,床头温柔的灯光还在安抚入睡的人。
蔡鸣盖在被子里的脚突然腾了一下,像梦见了自己突然间掉下了深渊。不过也没错,蔡鸣的确是被吓醒的。
他梦见了老板一直在找的老太太,灰白照片上的姑娘已经变成了一笑脸上就开菊花的老太太,而他的老板竟然去抢人了,抢老太太,还逼着别人问:“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等等他?”
老太太子孙满堂,老板一个人怎么打得过别人两代子孙,直接被人家干掉后就没人赚钱了,他蔡鸣变成了个穷光蛋,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
蔡鸣一想到自己变成穷光蛋他就一身冷汗。
老板最近也不正常,让他买一堆根本就不会吃的零食回去塞冰箱,还非得说悄悄话不可,生怕被鬼听到吗?
当务之急还是要打消老板抢别人老太太的念头,他看老板那一脸的变态样就知道,国外天天盯着那张照片看还能盯出花来,回国又亲自去找别人的下落。
晚上蔡鸣打了通电话,“阙哥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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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江月:怎得我奶奶辈的身份就没了?还有憨憨天天唠叨我老太太?
陈近生:我们扣他钱好不好?
蔡·穷光蛋·鸣:刚才听了个恐怖故事,我要被扣钱~(咬手指)
(快了快了,烈酒安排上,江月要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