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午完全恢复好的时候已经算是入冬了，本来担心会被留级，却被夜蛾大手一挥送上了高二，真是天不绝人之路，自己居然健全地活到了现在。
但说真的，一年前什午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现在这个待遇：和两个关系不错的男生坐在甜品店吃甜筒。
她不讨厌甜食，只不过在将要飘雪的季节里吃冰品对她来说还是有点违和了。
而且就冲五条悟一口气买四个大言不惭说什午憋了一个夏天，好不容易出来了，他请客，结果三个都留给他自己的架势，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
她小口咬着冰淇淋，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的样子很像是敷衍。
“别没话找话了，”夏油杰见五条悟已经咽下第二根甜筒的最后一口脆皮，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你真要吃这根？”
“她好像不是很喜欢吃，所以就都给我吧。”
“你确定吗？我觉得她只是吃的比较慢而已。”
“都快要化啦，等下再买新的。”说着就伸手来拿。
所以为什么要并排坐啊，什午望着横在自己眼前的手腕，皮肤白皙到内里经络分明，因为还是少年的缘故并没有多少肌肉。
但是很干净，她想，握上去或许一只手就能环住。
“咦？”忽然有人的脸从这双胳膊下面冒出来，什午抬起头，看见弯下腰的男生眼里露出了奇怪的神情。
“崎川......什午？”
是谁？她一下子有点想不起来，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不是......失踪了？”男孩直起身来，“怎么还剪了头发？”
“剪头发？”五条悟正经地咳了咳，“同学，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一年来他眼见着什午头发长到现在，一次可都没剪过，打架不小心断的不算数。
“怎么会！”男生打开书包，在里头翻找了很久掏出来一张皱皱巴巴的照片，急于求证地竖在她的脸边，“就是你没有错！”
五条悟凑过去看，是同一个人没错，只不过照片里的什午头发长到胸口，还扎着双马尾十分稚气，比现在更可爱一些。根据这个判断，应该是来高专之前拍的了。
“喂，你怎么偷放女生照片在自己书包里啊？”
“我......我没有！”男生嘴上这么说，脸涨红的就和被抓包一样，“是当年崎川太太到学校给大家的，让我们帮忙找她......”
“呀！怪胎！”尖细的嗓子忽然响起，从等待的人群中钻过来另一个穿着和男生同校校服的女生。
什午望着她脸上的雀斑，终于找回了点印象：初中的同学，隔了好几个座位那种，没怎么说过话。
“你不回家搞失踪，在这里干什么？”女生指着什午的脸。
当然是吃冰淇淋啊小姐，什午挠挠头，心里很无语，我都差点忘了你，你怎么还记得我啊？
“小葵......”旁边的男生拉了拉女生衣袖。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用手指人很不礼貌吗？”五条悟转头看着一言不发的什午问道：“回去吗？”
“回去？回哪去？”女生脸上尽是鄙夷，“妹妹死了，家里人找不见你，结果居然在这和不良高中生吃雪糕吗？”
还蛮巧，前段时间我也差点死了耶，不说还不知道，什午几乎忘了几个月前是自己妹妹的忌日。
“小葵......别说了......”
“我就要说！崎川同学，你可真会令人不爽，知道大家多担心吗？”
“我说，你在说谁不良啊？”五条悟推了推眼镜，“话可不能乱讲啊，你见过这么帅的不良吗？”
他一边看向夏油杰，一边准备起身走人，没想到对方居然一副观赏精彩好戏的神情，什么啊，这么恶趣味吗？
“担心？”什午决定翻脸不认人，“你嚷嚷的这位到底是大家担心，还是你担心？”
“你！”女孩气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道：“你爸跟你睡觉还不够，要年轻不良才行？”
“喂......”再怎么说都算越界了，夏油杰皱起眉头，“小小年纪，嘴这么脏的吗？”
“怎么？”冰淇淋融化的恰到好处，一条奶白色的线滑落到什午食指上，她把手移到嘴边，伸舌从下往上舔到顶，眼神依然沉静，“你也想吗？”
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吃冰淇淋都是用咬的，做出这个动作，明摆着就是气人。
可她明白其中的含义吗。
“你真的好不要脸！”
“姐姐.....我们回去吧……”再没怎么说话的男生将照片偷偷揣回兜里，拉着女孩就往外走，“过了这么久，也许真的认错人了，而且等久了妈妈会说的......”
“她不怕哦，“什午笑眯眯道：“想和爸爸睡觉的女孩，最不听妈妈的话。”
明白的，她绝对明白。
女孩的脸气到扭曲，后面张牙舞爪又说了什么不重要，因为五条悟拉着什午离开了甜品店。
形容拉有点美化，其实是痛的，可见他的力气有多大。但什午没吭声，她跟着走，吃完了手里的冰淇淋。
夏油杰注意到，她这回是咬着吃的。
“所以是谁教你说那种话的？”
踩上两节楼梯被五条悟喊住，逼着视线平齐，什午盯着他蓝的透亮的眸子，叹了口气，“我自己学的。”
“什么？哪里学的？”
“成人杂志，”她眨了眨眼，补充道：“妹妹塞我床底下的。”
“你妹妹当年才多大，能买到那种东西？”简直不可置信，五条悟望向身侧的夏油杰。
而对方摊了摊手，“我可不知道。”
“班上男同学偷家长的拿到学校来，”什午晃着腿，“我们还回不回去了？”
“什午，我以一个年长的哥哥身份和你说，不要看这些东西。”
“你也没有年长太多吧？”什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而且我没有哥哥。”
“从现在开始，我和杰就是你的哥哥，你要忘掉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高专好好学习。”
什午本来看着别处，听到这句收回了视线，她望进五条悟的眼里，对那潭湖水轻轻地丢了块飞石。
“我不要。”
谁要和你当兄妹，才不会那么客气。她往上又迈了几个台阶，最先跟上来的是夏油杰。
“好想拔除你身上的诅咒啊。”
“哈？想太多，她没那能力……”什午双手插进兜里，余光里瞥见追上来的五条悟，小声说道：“帮我打掩护。”
“做什么？”
“约我晚上加练做实验。”
“什么报酬？”
“？”一点小忙而已，还以为熟到不需要谈这些俗气的东西了，什午哑然地看着夏油杰，一副“你是人吗”的表情。
“什么？”五条悟插到两人中间，“你们偷偷摸摸讲什么？”
“成人文学在哪买。”“晚上加练。”
明明是对不上的回答，却莫名其妙串联起来了。
五条悟来回看着神色如常的两人疑惑道：“你们俩，果然有鬼吧。”
和夏油杰没有鬼，但从宿舍楼翻窗夜逃跌到五条悟身上实属活见鬼。
“你怎么在这？”什午睁大眼，简直不可思议。
“要不要先起来啊，”五条悟躺在地上，“你坐在我身上诶。”
“起来好让你跑路吗？不解释清楚前是不会移动的。”
“解释什么啊？你和杰不是说要加练吗，这种事当然不能少了最强的我啊！我又不知道你下来的时候不看路的，而且……”被靠近了！
一开始因为心虚的缘故，眼神飘忽看着别处，越解释越理直气壮，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要被贴脸了。原本没注意到也根本不会在意，可这样近的距离，所有感官都被放大了。
是刚沐浴过的味道，她的眼在夜色中红的发亮，头发随着压制性的姿势倾泻在自己周围，没干的发尾带着凉意刮擦着他的脸。
有一种奇特的酸涩感从腹部蔓延而上，五条悟脑子里所有能飞速运转的器官都好像濒临界点，明明是动，却因为动的太快而被看不出移动轨迹，像是僵硬在原地。
“哦呀，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什午侧过脸去看慢悠悠走来的夏油杰，与此同时更多的发垂落在他的鼻尖，哪怕在她起身抽离开之后，那诡异的酸腹感依然久久未能散去。
“原来真的是成人文学。”夏油杰托着下巴，隔了三米才站定。
“开玩笑，”什午撇嘴，“纯情处男与深夜玫瑰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五条悟坐起身，伸手摸着自己的后脖颈说：“没意思，我要回去了。”
“哦？不一起练习了吗？”
“管你们练习什么，从一开始根本就没打算叫我。”
呀，生气了。什午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很想把原来的计划推迟，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才对。
“走吧，杰。”
去找平时接触过的普通人“叙旧”被什午美其名曰地称为不定期情绪清理，不定期在于时间跨度极不规律。
简单来说，就是教训一下白天做任务时没有礼貌的人。什午被烦到的点虽然多，但真正配得上情绪清理的对象没几个。
而这件事没有带上五条悟的理由也很简单，这人知道了肯定会反对的吧。就算不反对，也要说很多废话，太吵了。
好吧好吧，她觉得今天这个算不上善心，无非是对自己还被人念念不忘感到惊讶，想帮人解脱罢了。
而夏油杰参与这个活动，也只是因为之前有一次无意间撞见而已，偏偏那次是差点出了意外，要不是他出手，什午可能当晚就会挂彩，第二天被踢出高专了。
“实在是有点像护卫，”她蹲在自动贩卖机前面，从槽内拿出两包薯片，“这回你真的不用跟着我的。”
那还买两包零食干嘛，口是心非。夏油杰接过什午递来的膨化食品，伸手在她耳边摇了摇，“听见了吗，不诚实的声音。”
“……”有时候和五条悟一样烦。
虽然但是，这个咒灵的味道过于难闻了。什午捏着鼻子懊悔刚打了牙祭，看着夏油杰兜里完好丰满的薯片袋，有一瞬间觉得这人笑容里充满着狡诈的智慧。
聪明是聪明，就是不管别人死活。
不过，离奇的是，她并没有在小葵的房间里看见咒灵。还没疑惑太久，就在隔壁的房间找到了来源。
骂得最凶的其实发泄完就忘，需要解放的居然是弟弟吗。
甜品店见着的时候没发现，居然背负着这么大的咒灵。
什午用双手的食指和拇指框住范围，逐渐下移并拢后错开，随即掌心相贴合实成一个圆，微微拢起后很快捏紧，随着“哧”的一声，原先丑陋、令人反胃的咒灵消失了。
而那男生睡梦中皱紧的眉头也随之松开了。
无论原先想做什么，今天都不能圆满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