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萌离开了医院,又拿了一堆药,药物过敏史又增加了一些。她还得赶着去帮时唯盘点酒窖。
晚餐时间,荀音只喝了一杯咖啡,揉了揉太阳穴,等着学生们。
就一个小时的功夫,整个9楼都传开了,荀音犯脾气,谁都劝不好,女朋友来几句话就哄好了。
护士们聊天还说,“什么是爱情?就是一物降一物!”
“你看人家女朋友来了,几句话的事。咱们谁也不行。”
“上次荀医生跟实习医师犯脾气好像也是这个姑娘哄好的,那次她在等待区等的都睡着了,就为来哄刚下手术的荀医生。”
真是不可断章取义,明明交易的关系,愣是说成了秀恩爱现场。
急诊科的小宁来9楼找大夫拿东西,路过护士站,就好奇问了一嘴,荀医生的女朋友是不是长得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皙,眼睛大大的,长发及腰,还染的棕色。
护士站的人不约而同的点头。
“我看见那个姑娘下午在急诊楼的洗手间里吐的厉害。我还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来的。”
“哇,荀医生都要有宝宝啦!”
“怪不得,今天下午荀大医生犯脾气了,督查跟领导来了都劝不动,他女朋友来了几句话就哄好了。”
小宁心里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狠狠砸了个坑似的,最后垂头丧气的走了。
办公室里,学生们面色凝重,问的问题倒是意外的都被解答了,唯一的女生提出的问题还被荀音夸了,说她认真思考了。
大家看今天荀音的脾气好很多,气氛没那么凝重,就想聊点题外话,他也罕见的答应了。
“我先提问!”一个被荀音看好的男生举手,“那个……您女朋友是什么职业?”
荀音垂眸思考了下,反而笑了,“为什么好奇这个?”
看见荀医生笑,比看到彗星还稀罕!
“天才嘛……不知道谁能与之匹敌。”大家面面相觑的,都是一脸期盼。
“她……是酒吧老板。”
大家惊讶的差点掉下巴,“那……你们是高中同学?”
天才医生和酒吧老板,总是哪里怪怪的。
荀音摇了摇头,“她是A大的通信工程毕业生。”
“A大?”女生愣住了,“我朋友也在那所大学,听说最难毕业的就是通信工程,留级率特别高。不过,听她说,通信有个传奇师姐,不仅连跳两级完成了学业,据说当时给她开放了直博的机会,但她放弃了,之后就消失了,没人知道去哪儿,才成为了传奇。”
“我是A大建外校区的,我也听过这个本部的师姐,太厉害了,跳级跳的老师都傻眼了。我们考试都拜师姐,因为都说师姐背书能力超群,几乎过目不忘。”
“我们N大离A大本部很近,听说那师姐去了边境,貌似做了军工,还为情所困自杀了?”
“哪来的小道消息啊,不可能,不可能。”建外的学生严肃的反驳了N大的学生。“师姐才不会那么矬!”
完全变成了一场大家交换小道消息的茶话会。
荀音仔细拆分了这些信息,有些信息还是值得一探究竟的。
“荀医生,您没问过她吗?”
“什么?”
“她的过去。”
荀音愣了下,还真没问过,当时不感兴趣。只好摇了摇头。
“那她的店在哪儿?我们也想去捧个场。”
他想了下,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橙花路7号。”
看样子没有问题了,大家比平时兴奋得多,又都开开心心的去研究学术问题去了。
荀音一直在想A大对她开放直博名额的事,全国各地的学生挤破了头也想来念书 她竟然放弃了。
电话响了,是季枫。
荀音不耐烦的接了起来,站在楼道里没说话。
身后的护士长看见荀音,调侃了一句,“恭喜荀医生啊,好消息也不跟我们分享?”
荀音转头,手里还拿着电话。
护士长一脸尴尬赶紧逃跑了。
“荀音哥哥,我晚上去找你好不好呀。”
不管怎样,她一直重复这句,荀音听烦了,“我晚上有手术。”
“那我去医院陪你。”
“不用了,通宵,很忙。”
“荀音哥哥,我知道你还不原谅我,你爱着别人也无所谓,我就想求你原谅我。”
这要是何然转达,他肯定会回个狗血喷头,绿茶段位是不一般,扮猪吃老虎?求个自己心安理得?退一万步装可怜?
“你好自为之吧,陌生人挺好。”太直白伤人的话,他还是说不出口。
电话挂了,拉黑。转身去找护士长,那句恭喜,怎么也得解释清楚。
“护士长,您恭喜我什么?解释下?”
护士长尴尬的一笑,也就是比他岁数大些,不然也不敢主动开玩笑,“我听小宁她们说你马上就要有宝宝了。这不是喜事吗?”
荀音想不通,怎么回事。
“傻小子,你去问问护士站的那些护士。”
荀音快步走向护士站,敲了敲桌面,“就你吧,你们知道什么了?”
“啊?荀医生,该给我们发喜糖了吧?”平时就属刘甜甜喜欢开玩笑,爱闹,这时候也就她不怕‘死’。“急诊科的小宁看见您女朋友下午在厕所吐的特别厉害,这还不是有宝宝吗?”
听了这个解释,荀音僵了几秒,赶紧掏出电话,翻了半天号码,明明就在,就是找不着她的电话号码。
拨号,第一回还给挂了。
拨号,等待接通。
还好第二次接了,她好像很疲惫的样子,“计萌,你在哪儿?”
“我……我在店里。”
荀音抬腕看了看表,已经晚上9点了,“我10点下班,你找我还是我找你?”
听着他还有些生气的语气,计萌回想了一边,又惹着了?“不是……急事吗?”
“一句半句说不清,你来医院吧,我找妇科的医生给你看下。”
“什么?”计萌懵了,电话已经挂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被叫走,还要去妇科做检查。
这么焦急,计萌估摸着又闹脾气了?把店里的事先放一放,没交代什么,赶紧开车去了医院。
计萌刚停车,就被荀音恨不得拎着走,就嫌她走得慢。
“我……我没懂,我犯错了?”
荀音叹了口气,停下,看着她,“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啊?”什么大事?
“你的腿伤一直在吃药,平时还吃药打针,没停药,也没提前吃叶酸,心理又没准备,根本不能怀孕,这个孩子不能要。”荀音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怕她舍不得孩子,在这儿闹起来,会很麻烦。“跟我去妇科。”
计萌愣了,都忘记跟上他的脚步,差点把自己绊倒,“等……荀音,我……怀孕了?”
为什么他比自己还清楚?这种情况,不是都应该女生先知道吗?然后,找男生胡闹一通吗?
荀音一脸茫然,就像看耍猴一样,而自己就是那只猴子,“急诊科的护士看见你吐的厉害,你下午来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说啊?也是……下午你说了,我恐怕也听不进去。”
埋怨和烦躁交杂在一起,但计萌本人更像在状况外,甚至有些幸灾乐祸,“我……给我一分钟。”
“半分钟也不行,不能有一丝侥幸,致畸风险很高,难不成你非要等到14周做唐筛22周做四维筛查出来了,再被迫做手术?你怎么想的?先不说身体的伤害,心理的伤害你承受得住吗?”
计萌好像听懂了一些,她下午在厕所吐的事情,被人夸大其词的过度宣传了。
现在可好,还被荀音一通数落。
“荀音,我没有。”
“闭嘴,医生等着呢。”
计萌是不管怎么样都得跟他去一趟了。索性不说了,检查结果自会说明一切。
就不能好好听别人把话说完。
“那……您喜欢女儿还是儿子?”她倒是开起了玩笑。
荀音紧皱眉心,严肃的告诫她,“这个孩子不能要,你做好心理准备。”
计萌倒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跟着他进了急诊妇科的诊室,大夫也很利索,已经开好了检查,早就拿到了她的病历号。
大夫很温柔的安抚她,去抽血就行。
荀音交完了钱,拿着检查单塞给她,把她送到化验的窗口。忧心忡忡的看着血流进了采样管。
为什么这些事都要从别人嘴里了解,而不是你亲自告诉我呢?荀音愣神的功夫,计萌已经站起身。
“你别担心费用,反正我会管你的。”荀音拉着她往出走,一个小时怎么也出结果了。
计萌现在快要翻白眼了,索性也不说正经的,顺坡下。
“荀音,如果是女儿的话,取什么名字啊?姓什么?”
荀音看她认真的表情,眼睛眨啊眨的,心里不是滋味,声音淡了,“姓荀姓计都可以。”
“听说,单亲母亲也可以给孩子上户口。”
荀音不是听不出来什么意思,“你愿意姓荀,我也照办。”
计萌叹气,这男人也没说个准话,当然只不过是她开的‘玩笑’而已。
突然,她又灵光一闪,“对了,我早就想过了,不管是男宝还是女宝我都取名计月!当然字不一样。”
姓荀,还不是你抢走不让我见?切,这点常识还是有的。计萌撇撇嘴,还没有通知,不过有没有结果,都一样。
“你知道怀孕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吗?”
“我想要家人。”
荀音的脸上本来面无表情,还想埋怨她太小孩子气,可听了她的话,心都揪起来了。
计萌的手机上推送了报告通知,“走吧,结果出来了。”
医生一脸茫然,看了几遍报告,又看了看荀音,“那个……荀医生,你可能太过敏感了,计小姐没有怀孕,你看HCG值正常。”
“没……”
现在下不来台的是荀音,计萌一脸关我什么事的表情。
“怎么回事?”
大夫看了看荀音,想了下,“这样吧,我跟计小姐聊一下,你先出去吧。”
直到诊室安静下来,大夫仔细跟她聊了聊其他症状,安慰她没什么事,送她出门。
刚要走,医生叫住了荀音,说是要带东西给9楼的护士长。
“荀医生,虽然她没有怀孕,但其他症状我有点担心,心悸,手抖,头晕,呕吐,偶尔还会有身体上的疼痛,不依托任何背景会产生抑郁情绪,我就直说了,你考虑给她挂个精神科看看。”
荀音不解。
“我怀疑是抑郁症,很多患者表面看不出来的。我家亲戚就有,只是这么一说,你决定。”
计萌等了十几分钟,有这么久吗?不自觉把玩着烟盒,就等着出了门抽烟。
“走吧。”
“哦。”计萌和荀音一前一后的出了急诊科大楼。
“你不当演员真是亏了。”
计萌不甘示弱,“您也不给我一分钟,我解释清了也就算了,非得花这几十块?”
“我自己会关注身体变化的,不给您添麻烦。”
荀音根本说不出话,这一晚上跟坐过山车似的。疲惫和混乱,也太冲动了。什么时候情绪能这么失控过?
一切都忙完了,计萌要回店里了。
坐上驾驶位,时唯的电话正好接进来,听她去医院,可真是吓坏了。
“姐,你没事吧?”
“好着呢,别提了,被拽来,还白挨了一针。”
“啊?”
“行了,我去店里,20分钟后到。”
挂了电话,没想到荀音在窗外,“我跟车,去你店里。”
“哦。”计萌实在不知道回他什么,搪塞了一句。
刚才的一幕幕,就跟人生走马灯似的,在脑袋里想甩都甩不出去,不管是荀音还是计萌都感到一阵尴尬。
对荀音来说,这30几年的尴尬加起来可能跟今天差不多,但计萌不太在意,心里防线低着呢,不怕。
伏禾给她发来了一个视频资料,是计月过生日的时候。大概这是最后一个。
“谢谢……谢谢大家,谢谢老禾,生日很开心。”视频里女生满脸洋溢着幸福,声音很温柔,声线倒是一致,只是计萌没她温柔,没她那么甜美的时刻。
今天她试着把语气软了下来说话,自己都要崩溃了,也许真的没那么简单。
长得也挺像的,而她锁骨上是一道疤痕,不是胎记,大概就这么点区别。
大概连亲生母亲也分不出来吧,这天底下真有认不出女儿的妈妈么?
这话,以后还是当面问吧。
两个人一同进了地库,她放在车上的对讲机,接收信号响了,时唯跟她说,季枫来了。
真是冤家路窄,要么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都一样。
不过正好,来检验一下,是不是还敢惹她。
小丫头三天两头就往这跑,到底是真有心脏病还是装的?
她要是装的,也不得不佩服是个演员,还得是影后级别的。
荀音跟着计萌上了直达专用电梯。
计萌胳膊上还依稀可见的针孔,时唯刚才在电话里就很担心,差点杀去医院。
“姐,你这针孔怎么回事?谁又欺负你了?”
计萌堵着耳朵,自动屏蔽了他的唠叨。
“姐……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时唯气的七窍生烟。“就不该关心你。”
“当年也难受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