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梯里，下楼的时候，空气有些沉默，好像两个人都不是爱讲话的类型，保持着安全距离。
纪一内心暗自腹诽，好像刚才拉她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下到一半的时候，电梯开了，有人也要上来。最先进来的是纯白萨摩耶，又大又白还很蠢，所以看起来十分可爱想捏，纪一这样想着，就一直盯着人家的狗看，狗也一直盯着她看，一点点靠近，讨好似的蹭她的裤脚。
萨摩耶的主人说话了，纪一这才注意到是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周正，看起来颇有几分书卷气，“你想玩的话可以摸摸她，小白她不怎么怕人。”
纪一年轻的时候喜欢这一卦的少年，细框眼镜，白T恤黑色运动裤，配一双篮球鞋，还看着特学霸。但是现在她只想撸狗。
所以她道了声谢就毫不客气地蹲下去和小白玩耍，像捧了一把云一样的棉花。
等到电梯快到停车场的时候，司寂又一次把她拉了起来。纪一一直低着头和小白玩，所以没有看见，在司寂伸手拉她的时候，少年拿出一角又收回的手机。
纪一又一次向少年道了谢，和小狗挥挥手表示再见。
气氛又回归沉默。
纪一沉默地上了车。
司寂开口说道：“你很喜欢萨摩耶？”
纪一思考了一下，“应该是蛮喜欢的，看到就想摸。”
司寂又问：“你的伤口没事吗？”
纪一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薛定谔的伤口，实在是过于薛定谔，导致没有任何感觉来提醒她这个伤口的存在，但是她说：“没事吧，我真没什么感觉，要不你帮我看看？我觉得应该不严重。”
司寂想起来她在栖池的动作，眼色一暗，还是算了，“离医院不远了，让护士看吧。”
纪一低应一声表示同意，然后她说：“我先睡一下。”
司寂动手调低了音乐的音量。
纪一好像很累的样子，睡的很快，在又一个红绿灯路口，司寂看着车窗外车灯闪烁背景下纪一的睡颜，很安静，气质和她的一头红发好像不太符合。
等到了医院，司寂找停车位找了许久，转悠了几圈才找到一个车位，他拉起手刹，犹豫着要怎么叫醒纪一。
纪一的确很累，为了今天可以一整天出门，她前几天都在实验室熬夜做实验，养细胞，跑分析柱，几乎住在实验室，导师看了连连夸赞，师弟师妹看了无不感慨可怕的研究生生活。
所以她一点没意识到车已经停下，她此刻已经在周公面前勤奋打卡。
司寂看了一会，感觉她呼吸悠长，实在不忍心叫醒她。
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看到了沈月白的消息。
——哥，你在哪？
沈月白喊他哥。他确实是他哥，但也可以说不是。同父异母罢了。沈爸除了给他生活费之外，什么也给不了他，也没想着给他，好像他只是一笔需要被打进银行的定期存款。沈爸这样，沈家主母更是不想看见身为出轨证明的他，所幸还有沈老爷子在老宅养着他，只是司寂从小就话少。但是他做的真。
沈月白就不一样了，他出身高贵的母亲将他处处打理地很好，也培养地很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铁了心来跟着做乐队，惹的他母亲生平第一次打了他，后来还是忍不住哭着喊他记得回家吃饭。
司寂从往事中抽身出来，回了沈月白的消息。
——医院。
沈月白秒回。
——哦，哥记得早点回家休息。
司寂回了一个“嗯”字，然后就退出了消息列表。
停车场很安静，司寂也感到一丝乏意，摸出黑色丝绸的眼罩，他睡眠不好，到处备着眼罩，下午身边没有，睡眠一直沉沉浮浮，疲惫堆积，这次他戴上没一会就也睡着了。
纪一是被冷醒的，初秋的夜里北方还是有些凉意，车窗为了透气是开着的。
她花了一会时间清理脑子，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二十七，离两点半只差三分钟了。她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建筑，猜测估计是到了医院。
看向旁边戴着眼罩睡觉的司寂，也很安静。半夜的月亮落下光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还有他微抿的双唇。
纪一看了一眼车内，后座有一件衬衫，她轻声解了安全带，探身到后面勾到了衬衫，是一件蓝黑的棉质格子衬衫，看起来也有些年岁，摸着很舒服，她打算给他披上。
纪一给他盖好衬衫，抬眼就看见他的半张脸，太近了，她左手撑在他那边的座椅边角，另一只手扶住了车窗下沿，呼吸交缠在一起，再低一点。
神抑或是魔在她耳边怂恿，“再也没有下次了，你觉得呢。”
纪一回想起染发时的对话，“染上颜色，总得付出点什么。”
她染发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司寂能够注意到她吗？
她觉得今天一天的太多巧合促成了现在月下美人在前的局面，不做点什么实在愧对命运。
她缓缓低头，脸颊甚至能够感受到司寂呼吸的温热，但是她自己屏住了呼吸。
轻吻先落在了嘴角。
司寂在纪一给他盖衬衫的时候就醒了，纪一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木质香，像极了木头被刮下一地木屑之后，空气中的气味，又带了冷冽的气息。他本想等纪一回到座位之后过一会儿再醒过来。但是他发现香气越来越近，呼吸悬停在他上方几厘米的时候停住了，他隐隐明白却又不敢猜想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直到她吻住他的嘴角。
司寂猛然抬手，他可能是想摘下眼罩，但是他看不见纪一的手放在哪里，于是他抬手的时候直接圈住了纪一的两个胳膊，纪一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整个人直接扑进他的怀里，看起来就像是司寂主动抱住了她，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一样。
脆弱的后颈就在司寂的肩上，司寂只要稍微偏头就能碰到，但那是暗夜吸血鬼的剧情。
被抱住之后，纪一的内心其实是恐惧大于欣喜的，她下意识的认为，他下一秒就会拒绝她，但是她想要完成自己的计划。她设想了好多司寂接下来的动作以及她的应对方法。
司寂推开了她，没有用很大的力气。
纪一维持原来的姿势，撑在司寂身前。
司寂眉头皱了起来。
纪一没有动，她想着笑一下应该会好一点。
司寂似乎有些无奈，他开口却是冷调的语气“你想干嘛？”
纪一没有回答。
司寂重新推开她，“我们去医院，你男朋友到了吗？”
纪一双手改为撑在他的双肩，用极其缓慢的语速低头在他耳边说话，“我没事。”
司寂偏过头，“你男朋友呢？纪小姐，给你最后五秒。”
纪一轻笑了一声，离他远了一点。
司寂以为她终于要结束了。
纪一摘下无名指上的莫比乌斯环，戴在了司寂的小指上。
“这样就可以了吗？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