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朱府回来后,崔子宣洗漱过后挥退下人,独自准备就寝。
仆人关紧房门。
大人素来洁身自好。仆人暗想,他身边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只是最近似乎越发看重那个叫李棠宴的随侍。那小子偏生长得极是俊俏,比女人还漂亮,也难怪玉小姐看他不顺眼。
他一个下人,管这些做什么呢?仆人打了个呵欠,提着灯走下台阶,去找其他人换班。
崔子宣躺在床上,望着屋顶陷入了思索。
朱相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他不知该不该答应。
其实他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和那些天潢贵胄不同,没有什么能拿来作筹码。朱相愿意向他提要求,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向他示好。要知道有大把的人还求之不得这样的机会。
何况朱相的要求也算不上过分,他只是……只是要李棠宴而已。
朱相和他说,他身边这个随从李棠宴,是雾岚山的门人。雾岚山以医术高明着称,只是为避纷争,极少有门人下山。倘若李棠宴真是雾岚门人,朱相想要她也很正常。
其实崔子宣对李棠宴的来处也有过猜测。她精通药理,而自己捡到她的地方也在正在雾岚山边界不远。
只是不知朱相是怎样得知他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
呵呵。崔子宣冷笑。在那种人手掌心里翻腾哪有秘密可言。不过他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就是了。
崔子宣忽然毫无睡意。他起身披上衣服,想要出去透透气。
李棠宴。那个女人。
一个女人罢了,送出去就送出去了。
反正她对自己,一向也就是面上敷衍,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但他……他心里……
竟有一丝舍不得。
他对那女人的事,不曾特意了解,却有意无意地记到了心里。
她极爱干净,衣服虽旧但每天都要换洗。她眼界不同平常侍女,古玩奇珍在她眼里如同砾石。
那天,他带她去朱相府上,他看得一清二楚,她嗅到那香气就开始微微颤抖。
还有……他带她去登云阁,她深深看着南宫照的眼神,让他有些不快。
从什么时候起,他观察她到如此细致入微的地步?
那女人看似沉静,其实却愚蠢。明明拥有那样的相貌,如果善加利用,完全可以将大部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以达成她的目的。但只有她蠢的厉害,甚至很少想起自己是个女人这件事,只一门心思地观察学习权谋之术。
尽管如此,崔子宣也不得不承认,她这种对自身美貌的不察,让她更多了随性风流的气质。
那天晚上,她以为他喝多了才去找她。其实不是,他没醉,他只是忽然特别想找个人说说话,刚好想到了她。
毕竟这府里,只有这个女人蠢得如此一目了然。他说起那些多年不曾提起的事,她看似敷衍,眼里却流露出怜惜。
崔子宣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了李棠宴的住处。
李棠宴,你不是和朱相有渊源吗?你害怕他吗?
崔子宣想着,他要去问一问她。
她也许会一脸不情愿但又做出一副“我都听大人的”的样子,然后别别扭扭地找些荒唐的借口拒绝。
崔子宣想着就觉得有些好笑。她真的说不愿意的话,自己也可以考虑考虑回绝朱相。只是一个随从罢了,找个其他人代替她去也不是不可以。
崔子宣的脚步也不由加快了。
当他就要走到李棠宴房间附近的小院时,却看到了假山后的一抹衣角。
是李棠宴衣服的颜色。
她在那里做什么?
崔子宣心里疑惑。
“师兄…”
是她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还勉强听得清内容。
她在和谁说话?
和她说话的人可能是用内力隐去了气息,声音也幽幽暗暗听不分明。
“师兄你快回王府吧……你自己一个人出来也不安全……”又是她的声音。
……
王府?师兄?
崔子宣一口银牙越咬越紧。
他瞬间联想到了登云阁的事。
原来如此……师兄吗……
她果然认识南宫照。
那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在他的府上私会吗?
他从未听过她用那样的声音说话。
还“一个人出来不安全”……他一个大男人还轮到你操心?
呵……
李棠宴,没想到你还本事不小。
崔子宣冷笑不已,心中被惊疑和愤怒占据,一向以冷静为傲的他丝毫没有察觉,这些情绪的根源是被他选择性忽视的,嫉妒。
他捏紧拳头。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好可惜的呢?
可笑极了。亏他还以为,这个女人多少对他这里有些留恋…
现在看来,即便去了朱相那里,她想和她的世子师兄私会还不是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