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红熹方醒来不到一日又昏过去,这次昏的时日不长,次日白浊的雾气开散,嫩日缀山头时就醒了。
夏日也是困人的天气,茶三婆屁股坐着一张瓜楞墩儿,趴在桌上睡的黑甜无梦,花三婆睡在躺椅上,胸口微微起伏,喉声鼾鼾然。
乔红熹带着微弱的呻吟醒来,两个三婆上了年纪,身心睡的香,也容易被吵醒。一听声音,她们不约而同地分开睡眼望向床中人。
茶三婆用指抹去内眦里干燥的垢物,道:“小乔姑娘醒了啊。”
乔红熹打了半个呵欠,睡眼惺忪地打量屋内什具,看到了在背旮旯儿的拨浪鼓才确认是在自己家中,问:“三婆怎么在这儿?”
茶三婆眼皮一开又合,打着睡眼倒了一杯温水往乔红熹嘴边送,道:“小乔姑娘昨日晕过去了,我茶三婆啊担心你出事儿,便与花三婆来照顾你一夜。醒来觉得如何?较好些了吗?”
乔红熹一口一口呷净了茶三婆送来的水,想起昨日遇到的事情连打了三个寒噤,汗毛根根如猬般竖起,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落了两个三婆的殷勤,心里过意不去,勉强打叠精神,挤出一个笑,道:“多谢茶三婆,多谢花三婆,我好多了。”
不知茶三婆那句话不中听,惹的花三婆身子还惺,面如靛青,她下狠劲儿一拍桌子,作骂声:“臭婆娘,明明是我花三婆先提出来照顾小乔姑娘的,怎么搁你婆娘嘴里倒变成你先提出来的?”
花三婆声儿粗犷,茶三婆抉抉耳嫌弃道:“你个臭婆娘,一大清早的用你那公鸡般的嗓儿吵什么吵,也不怕吓醒邻里人。”
花三婆嗤笑三声,道:“油嘴的臭婆娘,别以为花三婆心里看不明白,你就是想趁机献殷勤,好把雪白粉嫩的小乔姑娘拐到家中当媳妇儿!”
茶三婆冁然一笑,道:“我茶三婆是这般想,难不成你这个臭婆娘不也是这般想吗?你那儿子的臊根又软又短,我可是听花奶奶说了,你儿子做那事儿的时候,得用那银托子相帮,而且啊还细得还得用上相思套增粗度。这丢人的臊根也好意思讨媳妇儿。”
茶三婆当面辱人儿,花三婆不怒反笑,悠悠翘起一只腿儿,道:“哟,当初不是说孔融让梨吗?我家儿子短,那今日你就让啊。”
“只怕让了梨,那梨就烂咯。”
“好似放你那儿不会烂似的。”
……
乔红熹明白俩三婆为何费尽心思地笼络自己。
俩三婆惹怒了龙王爷,谁还敢把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嫁过去。她们眼睁睁看着别家的孩子儿花女花绕膝,今年结果隔年就开花,而自己的孩子膝下寸草不生,一时急了眼,就把歪主意打到做了大不敬事情的乔红熹身上来。
乔红熹憨憨地笑看她们满红耳赤地斗口齿,在她们歇嘴的空隙,她顿移憨笑,趁嘴道:“三婆啊,我乔红熹是磨镜子的人。”
俩三婆一听大惊色变,咬着牙,全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脑子里想两个光溜溜的女子如何在床上行那事儿。胡思乱想也想不出两具嫩嫩的白肉之躯行事的光景,便觉得乔红熹是扯谎搪塞而已。
乔红熹微抬眼帘,帘内像藏着一把犀利的剑,射出阴森骇然的亮光,聚在俩三婆身上。
她嗓音低低地补充了一句,道:“还是喜欢拿着角先生在上方动作的那位,所以男子那处长还是短,我都不在意的。”
方才吵的脸红脖子粗的三婆,赤红的老面皮上汗出如雨,还胀成了紫色,如箭穿雁嘴,半句话都说不出口,只知道嘿嘿傻笑。
乔红熹的话如潮水般地直冲进她们藏着歪主意的黑漆漆肠子里,潮水退去,肠子变得干净无比。她们各拿起自己的东西,不再勾留,两腿速速交换,落荒而逃。
不费丝毫力气击退了两个打歪主意的三婆,乔红熹也不担忧她们会背地厮说,反正她这辈子也没打算把自己嫁出去。
乔红熹了无喜色的在床上回想昏睡时做的梦,她梦见自己与一个生着两根状似鹿角的男子赴阳台梦,还是她主动解带脱衣的。
男子整个人模模糊糊地隐在阴影里,看不清半掐轮廓身形,只能看到头顶上的两根角。越是看不清,越能清晰地感受男子的动作,男子每一回的深入浅出都妙不可言。
这个难以启齿的梦,乔红熹打算默默撇在脑后。
只是梦而已。
睡了一宿,乔红熹觉今日比昨日又热上了好几分,热得心闷转加,再受不了身上粘嗒嗒的感觉,她把嘴一努,立刻下床更衣。
更衣之际恍惚发现身上着的衣裳不是昨日穿出门的衣裳,她上身只穿一件湖色短绸汗衫儿,里面没穿遮住乳儿的抹胸,下身一条白绢水裈。
两个三婆虽说心思不纯,使心用腹,照顾她却是百般细心,给她换了新衣,用水擦洗身儿后抹上润肤的沤子。
乔红熹在心里默默言了一番谢词。
因梦交的影响,昏睡时夜汗也出了不少,腿心也油腻腻的,呼吸之间有温热的东西从中流出。脱掉汗衫儿与水裈,容不得一点多余颜色的肌肤与水裈上,多了几点暗红色。
乔红熹满眼写着惊讶,她蓬发赤足站在镜前发呆。镜前的自己眼窝青黑,两腮上贴着三行浅浅的枕印,惊讶过后才想起是红娘娘来拜访了。
红娘娘来拜访的时候不宜碰凉水,她煮了一盆热水擦身,身子擦干净,再把染血的水裈洗净晾起。
书中说女子行经前后伎痒好比饮了春药的男子,一寸春心易摇荡,难自持,所以昨日无故梦交是有理由的。
乔红熹给自己搭了一个阶梯下,心情大好,换好衣裳后哼着小曲儿去龙王庙。
街上的气氛死僵,毫无一点欢乐温情可言。
以往街上那些爱卦卖的摊主,今日眼皮耷拉,无喜无神地卖物,而路人则是无精无神地买物。曾经爱折腰步,爱作龋齿笑的花奶奶今日态如雨浸的春花,眼泪扑扑簌簌地掉。她们饮一杯新蚁,乜起缬眼,拿起琵琶倚门弹唱:
龙王一怒树林秃,河婆一怒河水枯。
三伏之时秃又枯,爹娘拥住儿郎哭:
为何秃,为何枯,为何不肯佑万物?
为召龙王施膏润,撰青词前吃馔素。
为求河婆亭万物,点香火时着净服。
合掌虔诚求神佑,反惹灾祸溢世,反致福不盈眦。
惨戚戚唉无人怜,惨戚戚唉无人知。
乔红熹大好的心情随之沉郁,花奶奶用含颤带抖的声音唱着,时不时还有呼心痛之声。她不明所以然,但词曲入耳凄凉不慆耳,听着一颗心便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上。
乔红熹疑神疑鬼地趋至龙王庙,至林中,终于知道花奶奶唱的词曲是何意。
郁郁葱葱的树木被火毁成灰,曾经泛滥的河水竟枯竭。
乔红熹呱嗒着脸,小步疾趋到龙王庙里,龙王庙外一切如常,没有毁坏的痕迹。她松了口气,慢下步子走进天井,却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子蹲在粉团花之中,正翻找着什么东西。
乔红熹就手抄起旁边一把用竹片编成的打人批头棍,跄跄地走到男子身后,而后兜头就是一棍,问:“汝是何人?为何毁坏庙中花草?”
男子闻声音顿住动作,他背着身,摸着发疼后脑勺,问:“你看得到本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