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即将和雪莉走上礼堂时,雷克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紧绷的样子。
他拉开她裙装肩带。他和她都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关襄雅想从床上起来,但是头昏让她起身速度不够快,刚刚喝的一堆酒开始发作。
雷克用身体和双手把她困在床上,低下头吻她的颈项。
关襄雅醒来,身旁竟然没人,那颗枕头有睡过的凹痕,地上有她和雷克的衣服。浴室水声说明雷克还在,她放松一些。
他围着一条大浴巾走出来。
关襄雅把床单拉过头。她不知道要怎麽面对这种事。
「别躲了。」
雷克拉开床单,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她身旁。
「我有几个地方可以住,我的助理会让你选一个你喜欢的。」
「住在一起?」
「不,我们会保有各自的自由。」
关襄雅心底浮出失望,她要的是婚姻,不是这种可有可无的关系。他愿意娶雪莉,但是不愿意娶她。
「他口风很紧,这件事不会影响你。你想要继续在百货公司工作也可以,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可以。」
雷克离开床边,捡起地上衣物,然後拿出外套里的手机开始打电话。
她睁大眼看着他把浴巾丢在椅子上,全身赤裸拿起衣服穿。让她完全说不出话来反驳。
她假装对他所有提议没有异议。
雷克离开後,她联络雪莉就回家打包、退租、直奔机场偷偷溜走,在机场快递柜台把辞呈和手机、笔电寄给百货公司人资部门。
她知道雷克财大势大,有心的话终究会找到她,但是不知道会这麽快。
雷克发现门锁上,他早上离开门没有锁,或许她出去。他试着敲门,但是没有回应。透过窗子看进去,很像是房间的那扇门半开,里面也不像有人在。关襄雅早上放钥匙和包包的玄关有钥匙,但他不能确定是不是早上她从包包拿出来的那串。
根据他请的私家侦探调查,她每天下午这个时候都在家,就算去附近送面包,应该也会骑脚踏车。他朝旁边查看,脚踏车正孤零零的放在菜园墙边。
「关襄雅。开门。」
「啊!」房子後方传出小孩子特有尖锐的叫声。
雷克通过菜园的门往後门跑去。
厨房後门开着,几个小孩子站在开着的门边。
雷克赶上前,关襄雅倒在厨房地上。中岛桌面还有面粉和制作糕点的材料和用具。
「你是早上那个叔叔。」是关襄雅邻居的小孩。
早上他来到这里,曾与小孩的母亲询问过关襄雅房子的方向。
「让叔叔看看阿姨怎麽了。」他要孩子们让出门口。
小孩们好奇又害怕的跟在他身後进到屋子里。
他小心用手检查关襄雅是否有外伤或骨折,确定没有才把她身体翻过来。她的脸很红,身体温度很高。大小姐果然不习惯这样的劳动生活。
「雷克……。」
关襄雅迷迷糊糊喊的竟是他的名字。
他怀疑关襄雅在他和雪莉婚礼上说的是真话,而不只是搞破坏。只是她戴着有宽大帽檐和蕾丝围绕脸部的帽子,除了他和雪莉以及雪莉的家人对她熟悉到不需要看到脸,只要听声音和看她移动的样子就可以确定是她,没有其他宾客知道她的身份。关襄雅也很快趁乱逃走。
此地没有医院,最近的医院要在需要半天车程的市区,他和许多其他外地人看中这里的度假屋就是因为宁静。唯一一位医生前来出诊说她没有大碍,但是她已经这样昏睡三天了。
第一晚,他怕她醒来在不熟悉的地方,勉强待在那破屋子。第二晚,他决定她必须在更舒服的地方,她家很可能是让她生病的主因,那是间灰尘扫不完的老房子不说,房子墙壁晚上会灌风,他也没有地方能好好休息,更何况他还要工作。特地跑来找她不代表他很闲。他告诉自己担心弱女子是人之常情。
「太累,可能营养也不够,身体抵抗力太弱。不要再放任她任性下去。」雷克的私人医生放下听筒。
医生怀疑关关襄雅这几个月体重掉很多,跟过去在报章杂志上比起来还要弱不禁风。而雷克大老远把他从澳洲用私人飞机弄到纽西兰看这种简单的发烧有点可笑,纽西兰又不是没医生,实在有点可疑。
「我会照顾她。」
雷克知道是自己做的好事。
「她为了应付你,这几个月应该很辛苦。」医生仗着是雷克的朋友不太客气。关关襄雅有百货公司分店在澳洲,和雷克之间商业斗争的事搞得人尽皆知。还好雷克的母亲已经改嫁冠的是雷克继父的姓,英国记者没有追到澳洲。关关襄雅逃到纽西兰想必是希望没人认得她吧。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你在现场没看到她搞砸我的婚礼吗?失败的商业联姻让我用好几年时间弥补。更不要说我看到雪莉的第一眼就爱上她。」
「或许她只是嫉妒她的好朋友要嫁给你。我只想提醒你,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女人。」
「你管得太多!」雷克气愤转身背对关襄雅躺着的床。
「她醒了。」面向床边的医生对雷克说。
关襄雅半昏半醒之间听到两个男人争执,她勉强打开双眼。放大的脸孔立刻在她眼前出现。
「要跟我斗也要等你恢复健康。你知道我不对付不堪一击的对手。」
呵,原来是那个男人。再度坠入黑暗之前,她清楚知道。
医生摇摇头,雷克跟病人凶也不会比较快好。雷克大概不知道自己已经爱上眼前这个女人吧。
「还不过来看看她。」
「醒来就没事啦。」医生嘴巴虽然这样说,还是走上前简单检查。
雷克坐到床边着急等待的表情让医生必须用力忍住想笑的感觉。
医生要雷克记得关襄雅还是要吃药直到完全复原,然後下意识摸摸鼻子,边收拾东西边提醒雷克:「你母亲知道你在这,你的人去接我,她也在那个宴会。」
他比两人都大些,相当清楚雷克的父亲过世的原因,相信雷克如果真喜欢关关襄雅,要通过其母那关不会太容易。
『比起凡事依赖的雪莉,你不觉得关关襄雅比较适合你?有哪个女人可以跟你缠斗这麽久?她要不是招惹你,今天可能百货公司还经营得好好的。』雷克在私人医生离开许久之後还在想医生临走前的话。
「该死。」雷克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後看向镜中关襄雅躺在床上的倒影。他没考虑到母亲有她的消息来源。虽然他的确向母亲交代去处,但没有说明与关关襄雅有关。
雷克这几年来已经擅长应付媒体,他出发来找关关襄雅之前就要公司公关部门发出声明,与她之间的商业之争已经结束。金钱方面也好,情绪方面也好,他也不会再继续向她追债。他原本以为有其父必有其女,但她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关襄雅醒来,发现身处陌生的房间,身上的衣服也很陌生。她起来走出房间。雷克正在吃早餐。
意识到有人站在附近,雷克抬起头。
「我在哪?」
「我的别墅。」
原来他说在附近有个地方,就是这里。和她的『寒舍』比起来,雷克的地方虽是以海滩的感觉为主来布置却像是皇宫般豪华。窗外可以看到下方有海滩,不像她的地方还要走一段路到海滩,也没有海景。
「过来吃点东西。」
关襄雅记得过去几天都是在迷迷糊糊之间雷克喂她吃流质食物。
「你感冒发高烧,我还要工作,没有需要的办公用品可用,所以我不得不带你回来。」
「谢谢。我应该可以回去了。」
雷克起身走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到餐桌前,拉开椅子让她坐下。
「你还没好。」他走进厨房拿出杯子、盘子和餐具,回到桌前放到她面前。
「我还得赚钱。」
「你还没完全复原。」
「我已经好多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雷克叹气:「我们之间的债一笔勾销。媒体那边我也处理好。」
「就算是这样,我还得为往後的生活着想。」关襄雅没有追问他为何改变主意。
他没有说话。
「雷克……我父亲究竟对你家做了什麽可怕的事?」
他定定的看她一眼,拿起咖啡倒进她面前杯子,把糖和牛奶以及堆满煎蛋、火腿、吐司的盘子推到她面前。多年来做生意让他很懂得察言观色,关襄雅之前生意会失败,败在她太天真也太没经验。
换关襄雅不说话。
「好。先吃完早餐,我就告诉你。」
关关襄雅坐在海滩上发呆。她原本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麽样的人,但是听到雷克说的事还是有点震惊。小时候她难免会怪母亲抛弃她离开,长大後她终於了解父亲是个多麽想让人远离的人,她宁愿工作也不愿意有空闲时间与父亲同时在家。她父亲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天。」
她把脸埋到双手中。她不知道要如何从这一团乱中脱身,继续过生活。
「关襄雅?」
雷克在家里找不到关关襄雅,走到阳台上发觉她坐在海滩。他没有办法解释他的担心。他对她做过很仔细的调查,连她喜欢吃什麽都知道。虽然他不愿意相信关襄雅这样不服输的女人会有自杀念头。
不过她如果不想做他的情妇,他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会用她,也不认为她会回到百货业,因为她似乎对她父亲的所作所为觉得可耻,对百货也不是真的有兴趣。
他不能否认之前的确做得太过火,丑闻满天飞,伤害不了他这个制造者,但是对走投无路的关关襄雅影响很大,人们虽然会随时间淡忘,现在起码这件事还没从大家的记忆里但去,也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
「你在这里做什麽?」关襄雅看着雷克穿着泳裤,把海滩巾摊开摆在她身旁。因为她感冒还没完全复原,不能下水又惹风寒,所以她也懒得换泳装。
「海滩又不是你一个人的。」雷克拿出防晒油。
事实上,这里虽然离他家不远,但是个公共海滩。
旁边经过穿着比基尼泳装的女人们经过都会多看雷克两眼。
雷克当然知道自己的外型可以如何吸引女人,他也注意到关襄雅似乎不太高兴。
「你在嫉妒吗?」
「别乱说。」关襄雅不安的看着旁边的人群。
她现在脸上没有化妆,身上也只是穿着普通的棉T和棉短裤,商研所毕业後也工作好几年,早就不算年轻辣妹,失去所有光芒。她真恨让雷克看到她这副模样,和旁边的比基尼美女们比起来真是太普通。虽说应该没人会认出本来都是盛装打扮的她,但是总有人可能会认出雷克,进而联想到她,她以前觉不会这麽随便穿就走出家门。
雷克不时和经过的人打招呼,因为很多女人跟他说话。
关襄雅不理他,起身在海滩上漫步。
「生气了。」雷克把手中防晒油瓶子丢在海滩巾,连忙追上前。
「走开。」
「你不想晒黑吧。」雷克说着动手把手心里的防晒油涂到她手臂。
关襄雅缩回手。
「你刚刚不该拒绝要帮你涂防晒油的比基尼辣妹。」
「我告诉她,我的女朋友很会嫉妒,她的好意我心领。」雷克把她拉回,双手认真的在她手臂涂涂抹抹。
「你⋯⋯。」
雷克拉住她,把她抱个满怀,然後亲吻她。
关襄雅瞬间沈醉在其中,直到旁边响起口哨声。她推开雷克,往更远处的海滩快步走去。
雷克微笑,知道她在害羞。他把手掌里剩下的防晒油涂到自己脸上,闭上眼回想关襄雅手臂皮肤的触感,吹着口哨跳进海里游泳。
关襄雅敲雷克书房门,她想与他谈她搬回小屋的事,虽然他拒绝过。她之前曾在房间里听到雷克请管理和打扫房子的人暂时不必过来,可能是要避免她尴尬。
「进来。」
雷克工作起来像是刮台风,书房平常虽然整齐,但是他工作的时候是布满文件夹和纸张的。在雷克刚接手百货公司,入侵她原本的办公室时,她就知道了。交接的期间她常被叫进去,因为雷克找不到要的文件。
「房子被查扣的时候你还是有偷渡几件像样的洋装吧。没有的话,我让百货公司送东西过来暂时借用。」雷克自知关襄雅不会接受自己的礼物。
「做什麽?」她给了他一个狐疑的眼神。
「我既然来到这,在澳洲有个赛马会就亲自出席。当然,也会招待一些商务客人。」
「我不想见你的客人。」
「他们以为你是我的商业夥伴,伦敦发生的事他们不会知道得那麽仔细。」
「但是⋯⋯。」
「你不必想太多,就当成你也是我的客人。」
「雷克,关於我父亲做的事……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错。」
「你恐怕找别的女伴比较好。」
「不成,有客人指定见你。」
「关襄雅。」雷克这次连门都没敲,直接从厨房边的後门进入。
「你又来做什麽。」
「你偷偷走掉,我当然会担心。」
「你坚持我留在那边真的很奇怪。你可以摆脱我啦。」
「你就当成帮个忙吧。」
关襄雅戴着百货公司最新推出的宽帽沿草编帽子,上面其中一个小区域有手工制的各色丝花和几枝白色羽毛,帽子上围有一圈白色宽丝带好让花朵及与羽毛固定,与其他参加的女仕比起来,她的帽饰算是素雅。她穿着海军蓝厚底高跟鞋和海军蓝与白色条纹相间的无领无袖及膝洋装。以前她都是在自己百货公司采买,向来存有她的尺寸,就算她反对,雷克还是有办法弄出一套衣服给她。
雷克知道他必须小心应付,否则关襄雅和母亲的初会将影响往後他和关襄雅的关系。他不知道母亲会作何反应。医生老友好心的提醒让他注意到该妥善处理。
「妈。」赛马场观景台里的贵宾室已经有不少客人,雷克还是先与母亲打招呼。
「女朋友?」
「妈。不要吃人家豆腐,她就是关关襄雅。」
关襄雅抬头看雷克,他竟然敢介绍她给他母亲。他母亲不会不知道她父亲的所做所为。
「很漂亮。」
「不要害羞。我妈知道几乎所有的事。」
关襄雅睁大眼,双颊不自在的泛红。
「我不可能不告诉我妈人在哪吧。」
雷克的母亲似乎不在意她是谁的女儿。但就是因为这样她更没脸留下。
关襄雅得知雷克会参加表演赛,会後还有商业客户要应付,她有很多时间可以离开。她找到贵宾室里的电话,联络蓝道的亲戚替她打包,以及她在美国的老同学,她记得老同学在私人游艇当厨师,几周前,她还有智慧手机的时候在脸书看到他会随也来参加这个马会比赛盛会的雇主到雪梨,她可以藉机上船工作顺便搭便船。
她以前和父亲到过开曼群岛度假,她很幸运透过在此认识的人找到现在的工作,在私人庄园和游艇当厨师,业主平常并不在群岛,因为她在美国厨艺学校念过书,介绍人让管家试吃过她作的面包後大力推荐。
岛上的人还算纯朴,不过很多有钱人来这个群岛嬉戏,多少养成本地人有赚快钱的歪念头。能在私人庄园工作,保障金钱、安全、住宿,她还满享受这里的生活,不像英国、澳洲、纽西兰四季分明,这里天气在绝大多数日子里都相同,万里晴空和清澈大海。
她在美国厨艺学校老同学工作的游艇厨房打工换搭便船和一些现金,离开雪梨不久游艇停靠在某个国家的港口,游艇主人或许认出她来,应该是不愿意得罪雷克,於是告知她不需要多余的人手,她便硬着头皮联络父亲在开曼群岛的旧识,用那几天在船上工作赚来的现金和老同学雇主好心的资助买机票飞到开曼群岛。
雷克下车踏进久违的殖民风格房子,比起几个更具知名度以及生活所需更具备所有元素的度假岛屿,这里要原始一点,他向来喜欢安静的生活,这年头商业界却需要做表面功夫。
股东会将在此进行,他也有私人行程在此,在英国所属的绅士俱乐部稍後几日有私人聚会。
「你⋯⋯。」雷克看到迎面而来的身影,愣在当场。
第一个闪过关关襄雅脑海中的念头是『跑』。
跑不到几步,关关襄雅来不及越过为数不少的室内家俱,就被雷克抓住手腕。
「欢迎。」关襄雅硬着头皮转过身,不好甩开他的手。真不巧,这里的主人大概刚好招待雷克。她是员工自然不敢造次对客人不敬。
「你怎麽会在我家?」雷克不禁怀疑是母亲搞的鬼。稍後妹妹和母亲到来就有得尴尬。
「你家?」关襄雅暗骂自己不察。她根本没有去问雇用她的管家,这里主人是谁。她也没有闲功夫去查。
「你是新来的二厨?」雷克想起管家说过雇用很会做面包糕点的新人。
「你是我的老板?」关襄雅心里有数。
「看来很像是。」这下正好,事情太多他还来不及去找出她的行踪。助手打听出来消息的电子邮件他还没看。
「你的手⋯⋯。」关襄雅注意到他其中一只手腕缠着绷带。
「在马场表演赛弄伤的。」养伤也是他提早到这里来的原因之一。
「怎麽会,你母亲说你很行的。」关襄雅好奇。
「我在人群里找不到你,一时没注意,马缰勒住手腕,我急着拉回马匹扭伤的。」
关襄雅不自在的偏过头。她怀疑他的说法。
「我不是要怪你。」
「没事的话,我先退下。」
「我还没吃午餐,麻烦送到书房。」他不想把她吓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