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身上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风斗给她换的蚕丝裙根本遮盖不住她的身体,半透明的布料把那些被疼爱过的伤痕显露的一清二楚。
她的乳尖是有些肿的深红色,在微凉的空气中因为寒冷而立着。
随着她的呼吸那平坦的小腹微微的鼓起,随后又下沉。
修长的双腿曲起放在身边,脚踝上可以看见很惹眼的一圈勒痕。
被强行拉扯过的腿根还有些不适,一抬起来,那两条腿就颤个不行。
男孩子们并没有给她的双手上药,掌心的血痂已经破开再次凝固,看上去比之前可怖了许多。
她被关在这个房间里很久了,久到连时间过了几天都无法记得,久到连白天黑夜都不能分清。
绘麻的眼眸半睁着躺在床上,那空洞的巧克力色望着看不清颜色的天花板,眼神一直都没有聚焦。
窗子被封死的缝隙间隐隐透出一点儿光,是阳光或者月光甚至楼宇间的灯火都不能分别。
坐起身,她扶着床沿试探的站起来,那瘫软的两腿还颤抖个不停,连移动到床边都是那么艰难。
足尖触到了地面,冰凉的木质触感有些迟钝的从被麻痹的神经上传了过来。
她试图站起来,手刚刚松开床单,整个人就轰的一下朝前倒去。
“唔——”
额头猛的撞到了窗子上,被碰撞的地方烫烫的,有些肿了起来。
刺痛感一下扎进了她的大脑里,整个颅腔都轰响着,难受的让绘麻皱起眉头。
突然窗子上传出了一种碰撞声,那是一种轻微的、清脆的,木质相撞的声音。
绘麻眨着因为疼痛而发红并且泛起水雾的眼睛,视线猛的被一束强烈的光线侵占。
——那是太阳。
是太阳的光。
耀眼并且刺目。
烫的她几乎快睁不开眼睛。
木块的缝隙被她刚刚的撞击扩大了,变成一块三角形的光斑。
绘麻揉掉了眼眶里的泪珠子,她的目光在封条上转了一圈,随后才发现她刚刚碰到的那颗钉子有些松了。
松了。
金属的细钉身从木块里微微戳出来了一些。
她小心翼翼的捏住钉头,向外扯了扯。
那颗钉子只轻轻摇晃了两下。
女孩咬牙,肩膀抵在墙上发力,她忍着金属硌在手指上的痛楚,双手拼命朝外扯着。
手指几乎已经在麻木中失去了痛觉。
那根钉子一寸一寸的被扯了出来,尖锐的顶端在阳光下闪过一道阴寒的光。
绘麻的双手颤抖着,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因为施力过度还是因为近乎狂乱的喜悦。
那修长漂亮的手指被硌的深深陷下去了一块,皮肤有些发白,随后变成了逐渐加深的红色。
她的大脑已经没有办法很好的思考了。
钉子拔出来了。
整个人的所有神经都被这句话填满。
只有一些很轻微的敲击声。
她分辨了很久才发现那是自己心脏极速跳动的声音。
‘啪嗒——’
过分安静的房间。
很轻微很轻微的金属碰撞声都显得非常突兀。
突兀的就像是猛的打在她的心脏上。
一瞬间大脑里的细胞像是突然碰撞然后爆炸,炸开了思维无尽的黑洞——
吞噬了她所有思考能力。
她根本没有运作大脑的余地,机械般的将窗户上的木条扶正,把钉子插了进去,随后双腿一蹬猛的撞到的床上。
‘吱吖——’
接触到床垫的那一刻,房门被拉开了一条小缝,细细的光束透过门缝落在她的面孔上。
飞乱的栗色发丝将她整张脸胡乱的遮盖,发梢被光束照成了淡淡的金色,在空气里勾出有些凄凉的弧度,和光下那些小小的漂浮物纠缠在一起。
她能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颤,胳膊、大腿、手指,甚至连血液里的每一个红细胞都在战栗。
许是因为冲击力太过强大了,肩膀碰到床的时候有些发麻,随后被床垫弹了起来,重心继续朝前倒去。
‘哒——’
男人蓝色的居家拖鞋落到了木质纹理的地板上,随后背上了门。
绘麻整个人从床上翻了下去,摔到另一侧的地板上。
她的脑侧狠狠撞到了衣柜,发出了另人牙酸的声音。
女孩子微弱的低吟了一声,因为神经的刺激眼角生理性的溢出两滴泪。
痛楚和麻木从被撞击的地方蔓延到全身,她蜷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耳边轰鸣着。
那褐色的眼眸失焦的盯着一处,梓惊恐的喊着她,摇晃她的身体,女孩子却没有一点反应。
懵了许久,绘麻才感觉到耳边的轰鸣声渐渐散开,随后是梓急迫到几乎已经变了音的呼唤。
“绘麻……你不要吓我……绘麻——”
“梓先……生。”
梓看到那个女孩的视线聚焦在他的面孔上,稍微顿了顿,随后那惨白的唇微微张开,呢喃出他的名字。
绘麻侧过脸,没有再注视他。
她注意到地板上被溅到了一些透明的液体,里面似乎还飘着蛋花。
仔细嗅去,空气里有些饭菜的香气。
女孩子抱着膝盖,往角落里缩了缩。
她刻意忽略了被梓慌乱中丢到地上的餐盘,也不再去注视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她只是看着地板,似乎在望些什么非常遥远的东西,似乎又只是在发呆。
“你受伤了……”
梓注意到她的额角有些红肿破皮,隐隐还渗出了血迹。
实际上那是在窗子上磕的。
绘麻微微垂着头,不敢让男人看出异样。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女孩的面颊,手指在空气里微微收紧,在离女孩只有几寸距离的时候对方微微朝后一缩。
隔着镜片那双紫眸微微的放大。
他能看见女孩有些惊恐的视线,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晦涩不清。
只能收回手,梓有些无助的叹了口气。
绘麻的神色非常颓废,梓的也是。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帮你找点药来,上完了要乖乖吃饭。”
他的下颚颤了颤,似乎想说些什么。
那深邃的瞳孔在女孩单薄的身体上扫了一圈,最后喉结一滚还是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你都瘦成这样了。
说实话,他莫名的有些心酸。
梓一直都知道,他们把这个女孩困在这里,也不过是彼此互相伤害折磨。
『她总会明白的,那时候就会好起来的。』
这种虚伪的丑陋的话语,却是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
明白与不明白有什么用呢。
不论绘麻最终是明白还是不明白,结局都是相同的。
明白了,留着他们身边。
不明白,锁在他们身边。
如果不明白的话,那就关到她明白为止。
梓轻轻勾起了嘴角,那笑容很是嘲讽。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最唾弃的那种——
虚伪恶劣的男人。
他扶着床沿,缓缓站起身。
脚步刚刚动了一下,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的微弱的声音。
“雅臣先生……”
男人转过头,隔着镜片他看到那个女孩惊恐又无助的眼神,眼角还泛着一些光。
绘麻的目光似乎蒙上了一层雾,她的视线擦过梓的衣领,不知道落到了何处。
“要……雅臣先生……”
“你——最好看清楚我是谁!”
他从来没有用这么诡异的声音与人交流过。
梓的眼睛被瞪成了很阴鸷的形状,他的面色在房间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非常可怖。
他一直带着的那副很斯文的眼睛都没有办法阻止这种戾气。
绘麻是第一次看见梓生气的样子。
很可怕很可怕,让她根本喘不过气来,也让她不敢再见到第二次。
她心里打着颤,隐隐有些悔意。
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她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因为一种所剩无几的自尊心反抗着激怒着这些男人。
后果就是要承受他们的怒火,然后祈祷着不要遭受太过分的暴行。
真是可悲。
男人大步走上前,俯下身子,一只手狠狠的抓起女孩头顶和额前的发抬高,让她强行直视着自己。
直视着那因为怒气和妒火显得有些扭曲的嘴脸。
头皮被拉扯的刺痛感让绘麻狠狠的皱起眉,靠近发际线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见那一个个发根毛囊都被死死的揪了起来。
他极力深呼吸,那胸膛夸张的起伏着。
显得有些清薄的唇一口口吸进了微凉的空气,随后吐出。
女孩带着水雾的眼睛隔着镜片就那么和他对上。
梓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有些模糊,但是扭曲的嘴脸却被勾勒的异常清晰。
“……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声音有些哑,但还是与往日一样很斯文有礼的语气。
他松开了女孩的头发,从指尖到整条手臂都在颤着。
闷沉的脚步砸在地上,随后绘麻听见梓轻轻扣上门的声音。
一时安静的又只剩下了她的心跳。
安静的很是诡异。
梓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鞋子已经被踢掉,脚跟踩在沙发的边缘。
手肘顶着膝盖骨,力气大的让他自己都有些微微的麻。
他弯腰,埋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抱着后脑,白皙修长的十指穿插进紫黑色的发中,有些过分的惹眼。
手指胡乱的抓住后脑的头发,泄愤似的拼命朝外抓着。
梓没有出声,只是有一种压抑着的很粗的呼吸声从鼻腔里涌出来。
“怎么回事?生这么大的气?”
从小到大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哥哥发过这么大的火,他甚至不知道梓发火起来该是什么样的。
枣掐灭了叼在唇上的烟,把还冒着烟的头摁在了插满烟头的烟灰缸里。
在他的记忆中,梓一直是一个彬彬有礼,甚至说斯文到有些过了头的人。
“是不是她又怎么了?”
听见枣提到那个女孩,梓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
他的眼镜因为重力已经有些微微下滑了,这让他有些看不清那个弟弟的面容。
枣似乎有些愣住了。
“算了,我去看看她。她饭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