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新年比国内要晚一天。街上到处都是节日的气氛，不过在创业者的世界里，大概是没有假期的。
中国城的某间私人会馆里，正举行一场还原古风的茶道。据说，一切都仔细考据了陆羽的《茶经》，包括整套工具和器皿的打造。
林贝蒂对这种附庸风雅兴致不高，因为时差，她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
转头看身侧的席文，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喜恶，她只好继续努力撑开眼皮。
结束后，他们进了一间包厢。又等了半小时左右，有人进来，正是刚才台上的表演者。
他已经换掉了演出服，穿着正常的衬衫和毛衣，是个比他们大一些的长辈。
席文站起来，给他们互相介绍，“TK资本的周先生，林贝蒂。”
“怎么，孟卓不敢来见我？”周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林贝蒂一眼，“所以还专程派他太太过来。”
他认识她？林贝蒂此刻才想起来，原来他们见过面的，周先生正是她和徐孟卓的证婚人，也是高世最早的投资人之一。
只不过他刚才打扮得风仙道骨，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你好，周先生。”林贝蒂伸出手。
“你好，Betty。”尽管移民多年，他的口音里还带着广东腔。
他直接用英文名称呼她，有点开玩笑的意思。
林贝蒂淡淡一笑。
重新坐下后，席文稍作解释，“他正在做整个IPO的复盘。”
周先生摆手，目光仍落在林贝蒂身上，饶有兴趣地问，“作为徐孟卓的太太，应该比其他人更了解他。你认为他是怎样一个人？”
林贝蒂一愣，她并没有预料到会成为今天这次会面的焦点。
对于徐孟卓的感情也过于复杂，一时百味杂陈，竟不知从何说起。
席文心中暗叹，到底是老江湖，只不过进来那一眼，就把所有都看透了。
不过，他抬头看林贝蒂，对她的答案同样充满了期待。
尽管徐孟卓背叛了他们曾经在婚礼上的誓言，林贝蒂并不否定他是个出色的天才，他那些辉煌的经历，创办高世的传奇，至今还挂在网络的空间里流传。
最后，她给出这样一句评价，“他是一个英雄，也是一名混蛋。”
“是吗？”周先生笑起来，“是因为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吗？”
林贝蒂有种被人赤裸裸揭开伤疤的羞耻和难堪。
但她知道，这是自己必须面对的。因为她选择了这样充满荆棘的一条路，跟徐孟卓有关的一切，从今往后都是她身上撕不掉的标签。
不等她回答，周先生又犀利地抛出下一个问题。
“如果你对他感到失望，你会怎么做？”
“离开他，放弃他，还是继续支持他，鼓励他，改造他？”
“离开他，”林贝蒂果断地说，“我已经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
“你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周先生赞许道，“很遗憾，我一直都没有你这样的勇气。”
林贝蒂不确定地望向席文，她说出口的那一刻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不是真正问她的。
所以……林贝蒂突然冷汗涔涔。
席文朝她摇头，示意没关系。
“我很喜欢性格直率的人，过于审慎总是很难得到幸福的，”周先生看了坐得四平八稳的席文一眼，把话题抛到他身上，“你看席文，到现在都结不了婚。”
席文不怎么在意道，“我很幸福。”
“你就是嘴硬！”周先生哈哈大笑。
林贝蒂沉默着笑了笑。
走出茶馆，林贝蒂感到自己又被现实上了一课。
婚姻难道不是一笔更慎重的风险投资吗？
可惜大多数人，包括她自己，往往用一瞬间就决定了。
“我是不是很天真？”裹紧了单薄的大衣，她苦笑着问席文。
席文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色，回答她，“天真不是你的错，是他人的错。”
“周先生好像对我不是很满意。”她不自信地说。
席文有意让她担任董事会秘书，这需要经过董事会的同意。
“别担心，你会做得很好的。”他的语气很笃定。
林贝蒂不知道席文对她哪来的信任。听听他对她说的话，他简直就像个昏君。
纽约居然那么冷。
回到酒店，林贝蒂将冻到提前关机的手机充上电，微信对话框里显示有四条未读信息，都是徐孟卓发过来的。
“新年快乐，贝蒂！”
“宝贝，能原谅我吗？”
“新的一年，让我们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吗？”
最下面是一张照片，他给她买的新年礼物，一只巨大的橙色的袋子。
林贝蒂依旧没有回复。
后来泡在温暖的热水里，她渐渐缓和过来，将茶馆的对话在心里反复盘算，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徐孟卓，他的投资人已经不再信任他。
最后她想何必多此一举，反正他的合伙人总会告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