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浪花--第一章

第1章

康小朵在五年级的时候转学到二小。

报道的第一天,站在讲台边上,小手攥着书包的肩带,没来由地冒出一阵手汗。

老师把她的座位安排到了靠窗的那个位置的旁边,靠过道。她的同桌是一个扎着高高马尾,有着白皙脸庞的女孩。

康小朵微不可见地抿了下嘴唇,女孩像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友好地对她笑了笑,露出两颗兔子牙来,十分惹人喜爱。

“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文星花,语文的文,星是月亮旁边的那个星星,花是花朵的花。”

康小朵惊喜地看向她的眼睛:“我姓康,健康的康,叫小朵。”

两个人的视线撞到一起,眼睛里迸射出犹似“他乡遇故知”一般的火花,异口同声地小声喊出:“花朵的朵!”

这阵轻微的骚动立马被老师捕捉到,拿着书本敲了敲讲台:“同学们,报道虽然不是正式地上课,但也希望大家能够收一收假期玩乐的心,早日将……”

两个女孩被老师的眼神逮到,直起了身板乖巧地装模作样,还等不及听老师讲完剩下的絮叨,心就飞了。

康小朵没想到的是,因为搬家而产生的这次转学,就此认识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群朋友。

而这个叫文星花的女孩,在余下的人生里也与自己紧紧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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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了解下去,康小朵才发现文星花就是个披着白兔皮的大豺狼!

每次放学,她都不会直接回家,而是去自己的秘密基地待上好久——康小朵怎么知道呢,是因为有次她打文家的座机电话问今天的作业,是文奶奶接的。奶奶大着嗓子说,我们囡囡这会儿还没回家呢!

隔天一上学,康小朵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追杀文星花,逼她说出放学后都去干嘛了!

于是,康小朵知道了她有一个秘密基地,但是每次问她到底是在哪儿的时候,文星花总是一句“时机未到”就给她堵了回去。

学期结束的那天,文星花把康小朵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对她说:“小朵,你不是想知道我每天放学不回家去哪儿了吗?今天带你去,你要不要去?”

康小朵犹豫了一会儿,板着一张脸装无所谓,文星花也知道小朵在气自己的隐瞒,连忙拍起了她的马屁:“我的小朵,全天底下最最最好!就是不知我能不能邀请到这位最最最好的漂亮姑娘,跟我一起去我的秘密基地呢?”

没办法,小孩子嘛,就是好奇心很重。

康小朵笑了出声,点了点头:“我可不是因为你拍我马屁我才高兴的,是因为今天天气好。”

冬日里的暖阳照进窗户,映得她一双猫眼熠熠生辉。

事实上文星花也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一说完,刚好老师也讲完了假期安排,散会了!两个人直接杀出校门,冲向秘密基地。

康小朵这时候才知道,秘密基地是在丸口巷拐角的那家杂货店……的二楼。

杂货店不大,直白点说,还挺小,上二楼的那个楼梯窄得很,只容一个人堪堪上楼。

楼梯像是劣质的木板制作的,年代已有些久远,踩在上面有嘎吱嘎吱的响声。康小朵突然有些害怕,还有点着急。她怯着嗓子,对着上楼梯的文星花嘱咐道:“星星你慢点走。”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传来文星花脆生生的声音:“小朵你别怕,这个楼梯不会塌的。它结实得很,怎么折腾都没事。你快上来吧!”

杂货店的老板娘正在理货,闻言也笑了:“不要紧,老店了,难免有点简陋。不过你放心走。”

康小朵心安了,紧紧盯着楼梯,一步步地向上走着。

“星星,太黑了,我看不见你。”

“啊,小朵你让一下,我开个灯。”

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的声音伴随着啪的一声轻响,头顶上那盏灯泡发出温暖的暖黄色的光。

这个二楼放着一张小床,还有一个窄窄的书柜,像是时常有被人打理,面积小,但五脏俱全。透过书柜的缝隙可以隐约看到楼下杂货店里摆着的小方桌。

康小朵拿了两张餐巾纸垫在床上,坐了下去。

文星花看到她这个举动,开心得不得了:“小朵!果然还是女孩子好!爱干净的漂亮姑娘,真是惹人喜欢。不过没事儿的,我还有一床备用的,换着用,脏了就洗掉了。你直接坐也没事儿。”

康小朵暗道,怪不得空气里有一股干净的皂角味儿。

呆在这个半封闭的,不被人知晓的房间里,和自己认识不久却十分谈得来的朋友一起,窗外时不时会传来几声路人的交谈声。

一切都像是被命运安排好了的,一派祥和的舒适。

康小朵看着文星花,觉得她这一刻比往常的每一秒都好看千万倍。

她一直都知道文星花是好看的。

文星花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还是最夺目,最璀璨,最迷人的那两颗。

文星花笑起来有可爱的兔牙,还有一对迷人的酒窝,酿得是康小朵最喜欢的玫瑰酿的醉人香味。

文星花也在看康小朵,看着她,连带着看周围的景、物,没来由地想起了作文里常用的那个词语:美不胜收。

两个人傻傻地对着傻笑。

就在这时,一楼门口传来一阵吵闹声。

文星花的脸僵住了——不、是、吧!自己特意选了一个六年级在补课的日子,才敢把小朵带来这里。

难道是那个变态来了?

连忙把灯给灭了,示意小朵不要出声,接着她小心翼翼地转身扒住书柜的那条小小缝隙,瞪大了眼睛往下面看。

小方凳两边坐着的人,一个是黑色齐刘海,另一个是深棕色的斜刘海。

还好,还好……不是那个变态!她舒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黑色齐刘海突然抬头往二楼看去,看的还是自己呆着的这个位置!

他的眼神毫无波澜,甚至可以说是平静中带着一丝笑意,却看得文星花心口狂跳。

齐刘海突然起身,就要往二楼走。

文星花马上蹬蹬蹬跑下楼,站在楼梯上,下半身被室内自然光照到,冬天的校服把她裹得像只企鹅。

“白小山!是我是我!”她手舞足蹈,不好意思地看向齐刘海,“你怎么知道我在上面呀?”

被叫作白小山的男孩子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我刚进店里就看到二楼灯亮着了。”

文星花气鼓鼓地瞥他一眼:“那你还不喊我?”

刚说完,想到今天还带了小朵来,笑眼一眯,“我把我的好朋友带来啦,我介绍给你们认识~”

拉着康小朵下了楼,一下子杂货店就被挤满了人,两个男生面对面坐着,两个女生站在边上。

康小朵有点紧张,面对一个不熟的人,熟络起来的过程总是特别慢——更别说还是一个男生。

噢,除了文星花,她是个例外。

以文星花的性格,想跟谁关系好,只需要一会儿功夫就足够。

文星花先介绍了这位黑色齐刘海兄:“这个人叫白小山,白色的白,大小的小,山川的山,”跟着又介绍了深棕色斜刘海兄,“这是林景略,树林的林,景色的景,略……忽略的略!”

林景略皱了皱眉头,没好气地看向文星花,“每次被你介绍名字,都被你弄得特别幼稚!”

“星星,你朋友叫什么呢,别把人家晾一边跟他拌嘴了。”白小山勾了勾嘴角,绽放出一个无比温柔体贴的笑容来,嗓音柔和,带着点儿沙哑。

康小朵被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温柔得一塌糊涂的笑容震慑到了自己的小心灵。

要命,这一刻心跳大概直接冲上云霄,飙到了110。

文星花连忙挽住康小朵的胳膊:“给你们郑重地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康小朵。是健康的康,朵是……”

林景略扬了扬眉,打断她一贯幼稚的自我介绍,“行了,你说过几十遍了,康小朵。”

他看向康小朵,康小朵这才发现这个人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直到数年后,她在网络上看到有人概括这一类的眼睛,才知道这种眼睛叫桃花眼。

文星花介绍完他们认识,趁着大家在聊天增进感情的时候,沉默了一下,然后带着一脸豁出去了的表情拉了拉白小山的校服袖子:“小山,你们今天不是还得补课吗,怎么来了,那是不是毛海贝也要来?”

康小朵知道毛海贝是谁。

毛海贝是文星花最讨厌、最恶心的人。

她知道文星花跟六年级的一群人玩得特别好,也经常在课间,还有在小纸条里,听她说一些有趣的事情,但只有毛海贝这个人,是文星花咬牙切齿带着大名骂的。

白小山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跟他那么过不去干嘛?“

“是他跟我过不去!我才不要理他呢。”文星花对摸在自己头上的那只大手一点反应也没有,面上露出了一个特别嫌弃的表情,小巧的鼻尖皱了起来,还因为想起了讨厌的人额外附赠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

“行,”白小山又笑了,康小朵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开始扑通,扑通……好大声!“他今天有事,来不了,开心了?”

文星花立刻笑了,眼角眉梢飞扬起来,像只快乐的小狐狸。可她心想却在想,一天来不了又能开心多久?她巴不得这个人一辈子都不要来!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六年级这一年怎么那么漫长呀?她想快点到初中去,就可以躲开这个变态了。

文星花又蹬蹬蹬跑上楼去,变魔术般拿下了两个小椅子,康小朵睁大了眼睛,楼上那么大点地方,她从哪里变出来的?

白小山看着文星花跑上跑下,又把椅子放在地上招呼康小朵坐下,撑起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又从靠墙的那个杂货柜里拿出一条长饼干,上面写了三个字“小英雄”,左手捏住一边,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齿轮条往外一扯,一股浓浓的巧克力味一下子争先抢后地跑了出来。

“饿了吧,请你吃条这个。”

抬眼看了看,今天还有个康小朵,就从柜子里又拿出来一条,递给她,“一人一条吧。”

文星花喜笑颜开,喊了句“小山哥哥最好了!”就拿着小英雄啃了起来,是一种威化饼干,咬下去又酥又脆,中间还有浓浓的巧克力夹心。

她嘴里还嚼着一口小英雄,瞥到康小朵拿着小英雄在发愣,好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连忙咽下,凑过去在她耳朵边上说:“别跟他客气,难得发善心。”

接着叼着饼干,空出两只手来,拿走了康小朵拿在手里的小英雄,撕开了包装纸往她嘴边凑,“小朵快吃!别等他反悔了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脸上就被人揪住了一块肉,白小山掐着她的脸,嫌弃地看着她:“文星花,我平时对你是多差啊?在你朋友面前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她笑嘻嘻地求饶,“白小山,我这不是怕我家的宝贝尴尬吗?”

康小朵被逗笑了:“就她最皮。”

旁边的林景略也笑了出声,接上康小朵的花:“可不是么,你是没见到她跟海子吵架那会儿,都能把这里的屋顶给掀了。”

文星花炸毛了,一脸面无表情,咬字发音都带着一股子狠劲和认真:“林景略我跟你说你别给我提他!我听到他的名字我就烦。”

康小朵一口接着一口咬着小英雄,无声地笑。

林景略毫不客气地回怼:“星星,真不是我要说你,你在海子面前都蔫成什么样了啊?就知道打压我。”

文星花几口解决了剩下的小英雄,把包装纸在桌上一放,倏地起身越过桌沿,伸出邪恶的魔爪就去抓林景略的斜刘海。

林景略一惊,条件反射就拿手去挡,“哎哎,你别抓我刘海!乱了乱了!!”

白小山像是习惯了,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做出了一个和康小朵一样的动作,默默拿手互住了桌子角和桌子边。

康小朵一开始被吓到了,有点不知所措,在陌生的环境,对着陌生的人,她变得有些一惊一乍。然而面上的表情还是毫无变化,这是她的好处。

打着闹着聊着天,一群人也就迅速熟络了起来。说到底还是年轻,没有太多禁忌的东西。想跟一个人熟,快则一瞬间,慢则一辈子,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开口啊,就跟对方说话呗。想不熟都难。

两个男生提前走了,文星花跟康小朵一起唠着嗑,说老师,说同学,说尽一切八卦!

聊了好久,文星花一看手表,“不行,我要回家了!要去吃晚饭了。”

康小朵挽着文星花,两个人亲昵得不行,“星星,放假了我们还能天天见面吗?”

文星花正指着路过的那家花店里的满天星,跟康小朵说这是她最喜欢的花,她不知道花语是什么,但是觉得好看,名字又好听。听到这个问题想了想说:“行啊,不过到时候过年了可能要出去走亲戚,我最讨厌走亲戚了,一群人压根不熟还得坐一块儿。我们以后长大了,我俩出去过年吧怎么样?”

康小朵眼睛一亮:“好啊!那我们就这么约定了?”

两个人嘻嘻笑笑回了家。

文星花回家吃完饭,拿出自己的诺基亚,找出白小山的号码照例发去一条:小山,我吃完饭了,你在干嘛?

很快就得到了回复:在溜旱冰呢,不过你有门禁,也来不了。下次白天了带你出去玩儿。

文星花嘟着嘴,很不高兴,爸爸从来不允许自己晚上出门,她真的好羡慕那些男孩子,像白小山的爸妈都不管他,他想几点回家就几点回家,还有林景略也是。

她舞动手指,很快又发出去一条:嗯,可是白天玩多没意思啊,我都没有晚上出去过。你也知道我爸那个人,太难搞了。

白小山:没事,以后长大了你爸就不会管你那么严了。现在也是为了你好。

文星花在这头苦恼得很:哎呀,这算哪门子为了我好啊!我就是想晚上出去玩,这是我毕生最大的心愿。

白小山:别闹,女孩子晚上出门不安全。我有事先去忙了,等下空了给你打电话。

回了句好的,文星花才开始写作业。

写了一会儿又闲不住,给康小朵发去一条短信:朵啊,在干嘛呢?

康小朵回信:星啊,我写寒假的英语作业呢,脑子疼T-T

没错,英语就是康小朵的天敌,她擅长理科的内容,数学转学之后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然而英语就是各种惨不忍睹的倒数。

文星花收到这条短信毫不客气地笑倒在床,笑完也开始苦恼了起来,英语是自己的强项没错,可数学真的是天敌了!要自己学数学,真的不如杀了自己就地活埋了。

哎~还好是假期作业,她可没有小朵那么积极,小朵不在的那四年里,所有的作业都被她拖到了最后几天才写完的。

不过小朵说会监督她!

她相信以小朵的积极,一定可以督促她早日完成作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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