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秀腕骨剧痛无匹,她晓得傅羡书凶,可没见过他真这样发脾气。她怕了他的眼神,惊魂不定道:“我没有,我去见你是为了……”
傅羡书:“见我?还是见贺维成!”
他把手一松,转身就走,孟婉秀忙慌着往前抓了几下,也没抓到他。她心慌意乱,从车里爬出来,战战兢兢紧跟在他身后。
佣人打过招呼,就忙避开了。孟婉秀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险些跌了一交,可傅羡书已全然不理。
孟婉秀随他到了楼上的房间,急着问他:“羡书,你明知道不是,干什么偏偏冤枉我?”
她撒谎的样子,傅羡书一眼就看得出,她现在讲真话,傅羡书自然也晓得。可他不痛快,不肯轻易饶她,“你昨天见他了,是不是?”
孟婉秀咬咬下唇,不敢再隐瞒,回答道:“偶然碰到,我同表哥有些误会,讲清楚就好了。羡书,你不是坏人,为什么要放那样的狠话?他们最听你的,你讲出口的事,他们真会去芜湖……”
“谁讲我不是坏人?”
他回身,一手撑在门上,将孟婉秀紧紧逼仄在他的影子当中。
他居高临下地压迫与质问,教孟婉秀有些喘不上气,她小声说:“没人讲,我一直知道。”
“你看错了人。”傅羡书道。
“我看不错。”孟婉秀直视他黑漆漆的眼睛,神态坚决,“我一直记得,小时候,你冒着雨来孟家,从怀里捧出一窝小鸟,送给我当生日礼。你讲它们没了姆妈,很可怜,以后我们俩一起照顾……”
可这样的坚决,落在傅羡书眼中,竟有些可笑。他嗤了一声,“孟四,你真够傻的。”
他的轻视和嘲笑,总能轻而易举地就让孟婉秀羞愧起来,她低下头,轻咬起唇。
傅羡书道:“我父亲就爱做好人,开个纺织厂,钱也不赚,跑去给工人出头,儿子老婆都不及那群穷货要紧,结果呢?”
孟婉秀诧异地看向他,他面无波澜,仿佛在讲一件不关己的事。
但她从不敢跟傅羡书提及他父亲的事,这是傅家的禁忌,连他姆妈也避讳,因为羡书憎恨那人。
可今天他竟自己提了,孟婉秀在他脸上看不到情绪,可抚在他肩膀上的手却颤抖得厉害,颤抖得不是她,而是傅羡书。
“他给一个工人背叛,人被绑去黄浦江,先放了三枪,又沉进江里,捞尸队花了七天才把他快烂透的尸体捞回来。”
“羡书……”
她心中一牵一牵地疼,流下泪来。
傅伯父在世时,孟婉秀年纪还小,记忆不多,可她依然记得傅伯父是顶亲善的人。
每次在梅泉里瞧着她,傅伯父就会冲她招招手,叫她过去。
孟婉秀小时长得水灵可爱,又极懂礼貌,谁见了都爱捏她的圆脸。可傅伯父偏爱拧一把她的小辫子,把她辛辛苦苦扎好得发揪拧歪了,孟婉秀还要生气,傅伯父又很快从上衣兜里变出一块块梨膏糖来哄她。
孟婉秀开心地接下糖果,傅伯父还笑,“婉秀啊,这么好哄怎么能成?以后给人欺负了,就喊羡书哥哥来,晓得不?”
孟婉秀会红着脸回答:“晓得了。”
提起傅伯父,连孟婉秀也要哭,可傅羡书决不肯流泪,恶意掩着悲痛,几乎从他的眼睛烧出来。
“他活该。人做成他那样子,简直失败。”
孟婉秀哀求道:“羡书,你别这个样子好不好?”
他一手掐住孟婉秀的脸蛋,相当认真地说道:“孟四,我跟他不一样。走到今天,我杀过不少人,背叛我的,算计我的,还有那些明明没有犯着我可又挡了道的……你以前不晓得这些,现在讲给你听,至于贺维成,你看我敢不敢杀他九族。”
孟婉秀眼珠在他面上游移不定,目光陌生又震惊。
她不认识他口中的傅羡书,她知道他长大后脾气变了好多,虽然总喜欢欺负她,但他在外面做事情,到底是讲斯文的。
孟婉秀从不想他真会去滥杀无辜。
傅羡书抿唇,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肩膀上,避开她的目光,口吻冰冷:“孟四,我就是这样。难道对你欺负得少么,敢讲我是好人?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孟婉秀脸上刷白。
而后,他的手又慢慢顺着孟婉秀的后颈往下溜去,捏起她柔软的臀肉,极尽轻佻,又那么得意,一改方才怒气冲天的样子,仿佛某件事教他再次恢复往日的神气。
傅羡书将她搂贴在怀中,鼻尖拨去她耳朵上的碎发,又吻又咬,在她耳边低声说:“哦,我晓得,因为你喜欢我,我再怎样对你使坏,你也没有法子。”
孟婉秀看不见他的神情,傅羡书说这些话时,躬身抱着她。他本该一如既往地自信,自信到此时放开手,也晓得孟婉秀不舍得离开他半步,可现在,他竟不经意似的,将她搂得越发紧。
傅羡书道:“你中意男人尊重你,贺维成把你当小姐恩人,你怎不去嫁他?”
孟婉秀她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断了线似的流。无非是因为喜欢。他明知道,才敢这样子肆无忌惮地拿她的心意来羞辱她。
她抽抽噎噎地说:“傅羡书,我没有对不起你。”
“最好是。”傅羡书不停地吻她,“最好是。”
可孟婉秀紧闭上眼,拼命一推。傅羡书一个不防备,后背撞在衣帽架上,险些跌了交。
咣当一下子,衣帽架倒在地上,发出声沉闷又惊人的响。
一时间,傅羡书甚至不知自己在惊慌失措,他太久与这等情绪无干。他扶住冰冷的墙壁,看着满地狼藉,反应了一阵儿,才抬头去寻孟婉秀。
孟婉秀双手捂着眼睛,反复来回擦着泪水,“求你了,羡书……你讲得那些话,我统统不喜欢……”
她哭着说:“我觉得害怕。”
*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