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舟的名来得随意。
她娘在扬州城外西湖的一条破船上生下了她,她爹便随手一指,便叫“舟”吧。
总归二人都是丁字不识的破落户,也不觉得这名有甚不好。
后来,还是赵熙平念“风雨飘摇一叶舟”,说这名听着伶仃得很,要替她改名,舟舟才品过几分味来。
原来,她的命在她出生时便已写定——予室翘翘,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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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万物复苏。
永安里内,赵熙平送来的那株西府海棠已早早地结了苞,一点点猩红的蕊,缀在枝上,隐约嗅得一丝幽香,大约不日便要绽开了。
舟舟斜倚在窗前的一小方美人塌上吃冻果子、看书。窗沿儿上还堆着昨夜里的一团残雪,有不知事的雀鸟儿一只、两只地落在沿儿上,用尖尖的喙啄雪吃,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又搔搔腿,扑棱棱地打翅、飞走,舟舟却并不抬头,只专心地翻看手上的《山海经》。她的手边另放置着一小方矮几,矮几上呈着一碗鲜红欲滴的冻海棠。
屋内燃着月麟香,又在四角都放置了青铜炭炉,香香暖暖催人眠。
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她又是个南方女娃,在赵熙平看来,便是个身子骨顶弱的,赵熙平为了娇养她,可没有少费心思,每每临走前都要吩咐丫鬟:虽是三月了,屋里炭火仍要十二时辰供足,且必得用兽金炭,不可用银屑炭,没的呛到舟舟便不好了。舟舟贪凉底下的人却不能惯着她,便是这冻海棠,每日也只能给她吃一碗,最多五颗。
赵熙平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舟舟打了个哈欠——小姑娘一点小脸藏在一顶毛茸茸的紫貂昭君套下,身披一件银狐裘。大约是这屋内的炭火给得太足了,她被熏得两颊泛烧,头脑昏昏,却仍强撑眼皮。她颜如渥丹、丰肌弱骨地斜在美人榻上,懒极了地打了个哈欠,眼角都带了泪。
极美。
赵熙平一身劲装,倚在门框上,带笑看她,也不出声。
因刚和几位公子哥赛完冰球,又策马而来,他的额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汗,里衣也都汗湿了,黏糊糊地粘在身上,难受得紧。丫鬟、婆子见状,纷纷挤进外屋来,给他递上热帕子、姜汤,又要去内屋唤舟舟,却被他一记冷眼扫去,让退下了。
她欲睡,便由她睡一会儿罢,总归他一个大男人脏臭一阵儿也没有什么。
赵熙平又看向舟舟——她颦着两弯月眉,耷拉着眼皮,又强撑了一会儿,却实在撑不住了似的、以书覆面、睡去了。少倾,她嘤咛了声,一只小脚,甚至无意识地蹭了蹭榻子,蹭得罗袜都褪了些许,露出纤细的脚踝。
这是舟舟睡熟后才有的动作,换作夜里,被她蹭下榻的,便该是她的被子了。
赵熙平几不可闻地叹息,攧手攧脚地走到舟舟的身边。他又居高临下地瞧了一会儿她的睡态,这才小心地把书从她的面上摘下来,放到一旁的矮几上,又脱了靴上榻,盘腿而坐,将她的一条腿抱入怀里,仔细地给她穿袜——
说来惭愧,他每见到舟舟一次,便会不争气地心动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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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插叙、糖里带玻璃渣。
大约下章或后章有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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