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想,你还会是我的。」
她听成了这样。
小狐狸坐在靠岸的船上,往城里的方向看。
习惯性地找到了人群中的黑夜,然後开始发呆,附近的鳄鱼先生看见她滑了过来。
见她没有反应,於是在她眼前挥挥手。
从失焦的画面移到他的脸孔,好一会儿才发现他是鳄鱼先生。
「鱼。」她看着他喊。
他问:「你干啥呢?」
她轻声说:「昨天我换主人了。」
彷佛挨了闷拳,鳄鱼先生的脸瞬间黑了一半,半晌才问:「怎麽换了?」
「一个等了我有点久的…主,他一直想收我。」
他问重点:「为什麽分开?」
缓缓,她才说道:「因为在他心里…我好像没那麽重要……」
「他有很多奴吗?」
「没有到很多的地步,他说加上我是两个。不过他会和其他奴聊,有些喜欢他,有些爱他。」
黑夜的桃花似乎很旺。
鳄鱼先生听了无言流汗了。
小狐狸继续说:「现在的主之所以说服我…是因为他一直都很想得到我,他说会全心全意的保护照顾我,是这样被说服的。」
「你开心就好。」鳄鱼先生总是这麽说。
「呵。」小狐狸轻轻地笑着,脸上丝毫无换了新主人的喜悦。
她说:「普通……」
「怎麽普通?」他问。
小狐狸解释道:「普通开心,没有很开心的地步。昨晚难过得睡不着。」
「希望你能好些。」他看着她。
「嗯,现在平静点。」
是看着黑夜的身影才平静下来。
「那就好。」他说。
「你的奴…都怎麽离开你的……」虽然这个问题涉及鳄鱼先生的隐私与伤心处,但她还是怯生生地问了。
「准备结婚了。跟我告别,我让她走了。」他淡淡地说。
「嗯。」小狐狸点点头。
他问说:「你现在的主人,开始调教你了吗?」
「嗯…一点。」
「做什麽了呢?」
小狐狸说起昨夜红叶的指令,说:「他喜欢犬奴规矩较多。」
「母狗之类的吗?」
「嗯。」
鳄鱼先生又详细问了红叶指定的任务怎麽做的,小狐狸乖乖回答。
「这个任务,你完成了吗?」他问。
「是。」她简洁回应。
「不错,做得很好。」
小狐狸睁大眼睛地看着他,鳄鱼先生的称赞常让她有种错觉。
「既然想好了,就乖乖地做母狗。」
「……」小狐狸没有回答,垂下了眼。
「怎麽了?」他温柔地问。
「只是习惯在人群中看着前主人的身影存在就安心。」她看着缓缓移动的黑夜说。
「你还是忘不掉吧。」
「这好像不单只是换主人一事。」她深情地转向凝望着黑夜的大宅。
鳄鱼先生说:「还是换信仰的问题。」
「嗯…还有爱人。」
鳄鱼先生温和地笑了。
小狐狸嘴角微微上翘,淡淡地笑了:「看见你的笑脸真好。」
他指着船屋说:「能进去说话吗?」
她退了一步,摇手道:「别那样比较好…我不太会说话,话很少……」
「那就进去吧。」他说。
小狐狸无语地看着他,不是说不行了吗?
她拒绝道:「不行不行…」
「没关系的。」他温和地说。「我跟你说几句,就该出城了。」
犹豫了一会儿,确定鳄鱼先生无其他意思,她才说:「那我开门。」
「嗯,快些。」
变了法术,小狐狸解开禁锢,开启另一道空间。
在进入前,她又迟疑地问了:「为什麽要进去说话呢?」有什麽话不能在外面说的。
他没回答,只说:「走吧。」
於是小狐狸只好跨入,进入了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
只见鳄鱼先生摘下一半的面罩,用他真实的声音说话。
那声音,很像黑夜。
一听见,她就顺服地听话了,有种让人很安心的感觉。
他温柔地说,轻轻地说。
小狐狸静静地听,傻愣模样地点头。
记不清楚他说的详细内容。
说完话後,他带她走出那个空间,在阳光下,他对着她温柔地笑。
小狐狸不自主地又望向黑夜的方向,睁着眼睛就这麽流下眼泪,哭了。
「哭什麽?」他温柔地问。
「听你那样说,看着他就想哭了。」
他指出事实:「路不能走得太快,你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这麽快地离开他,而换新的主。」
「嗯。」
「你可以离开,但不该这麽快就找新的。」
这些话刚才在空间里,他都说过。
「嗯……」她掩面哭道:「真的是我做错了。」
直到流下了泪,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爱上黑夜。
「当你做新主人给你的任务的时候,你已经麻木了。」他轻声说:「这样很不好。」
「嗯……」
那一句「这样很不好」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话也说了,你自己去想吧。」
「好。」
「如果可以的话,你就和我说说,你自己的想法。」
「好的。」
「我不收奴,但是我可以理解你。」
「嗯。」
「现在不用怕我会收你。」
「嗯。」小狐狸笑着说:「不怕。」
「你之前怕过。」
「嗯,现在感觉更坚定点了,不怕,可能是因为现在平静。」
殊不知那坚定是鳄鱼先生带来的。
他问:「你对我,有过感觉?」
「一开始。」小狐狸承认对他很有好感。
「第一天吧。」
「第一、二天吧。」小狐狸说。
「後来呢?」他自问自答:「我淡了,你也淡了。」
原来他淡了。
「呵呵。」
「不过,如果我想,你还会是我的。」鳄鱼先生看着她说。「话有点大,但是我有这个自信。」
「……」
他笑着。
小狐狸冒汗地说:「主都很有自信。」
「你无奈吗?」鳄鱼先生敏感地问。
「不会啊。」小狐狸摇头。「但是我有奴性,主进攻很容易沦陷,所以我还是别乱来…等到出关以後再说。」
「强势的话,会让你自己控制不住,难道不是吗?」
一语道破,小狐狸皱着眉心,无奈地说:「是啊…真是可怕的奴性。」她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说:「得坚定点。」
「这是天性,是不能变的。」他才一句话,又让她消失了坚持。「就像有人有恐高症,也有很怕深夜的黑,是一样的。」
那不就没救了?
她苦着脸说:「但是…这样好没贞操。」
「可这是你的本性。」他说。
小狐狸两只手指在胸前互戳,无辜状地说:「真的不能乱跑了。」
鳄鱼先生扬眉问:「你还想跑去哪?」
她赶紧摇头说:「不想……现在就很头大了。」
「之前你为什麽要跑?」
「咦,我也没跑啊。」小狐狸奇怪地说:「我指的乱跑是在城镇市集中和其他人接触说话。」
「看你以後还聊不聊了。」他略微凶地威吓。
小狐狸嘟着嘴,委屈地说:「本来就几乎都没在与人聊了,要不是你说话很好笑,才不会回应……」
「我可没收你,这一点,总是好的。」
「嗯!」
「我要是想收你,你才真麻烦呢。」
「哈哈,阿弥陀佛。」
鳄鱼先生呲牙笑道:「我的强势,不是骂人,但是我这强势,更可怕。」
小狐狸体验过了,哀嚎一声说:「喔呜…你没要收我就常常对我施威了。」那要是施威不就更可怕?她坦承道:「虽然有时对我来说也很有效。」就像刚才。
「我只是不想继续施威罢了。」掌控权在他手上,他凝视着她的眼说:「你要知道,我只是不想看你犯错。」
「嗯,真的很谢谢你…你很理性。」小狐狸又对他福了福,这一点她由衷感激。
「我说过,不是我的,我不要。」他高傲地说:「虽然我能拿到,但是我也要守规矩。」
小狐狸大大的眼睛,天真地望着鳄鱼先生。「嗯。」
「简单的说,我让你进去说话,好像你都很害怕一样。」
怎麽简单的说,她还是听不懂,小狐狸满头问号的看着他。她说:「但是你说话很慢,而且你说只是说一下…所以就不那麽害怕。」
「你兴奋了吗?」
「兴奋倒是没有。」
「那就好,如果兴奋了,你就彻底没戏了。」
小狐狸眼花了,不解地问:「刚刚有兴奋的点吗?」
他说:「没兴奋点,很平静,怎麽会有兴奋点?」
「那我怎会兴奋?」她反问。
「如果有兴奋点,你就不行了?这样吧,让我看看你的人样。」
得到了力量,小狐狸拒绝得很快。马上说:「不要。」
「我只是看看。看一眼我就真的出城了,我都准备好了。」
鳄鱼先生站起身,等着她变身。
「不好不好。」小狐狸猛摇头,只有这一点坚决不肯。
「算了。」他放弃。
小狐狸这才吐了一口气,对他嘻嘻笑说:「慢走唷。」
「嗯。」
他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在与鳄鱼先生的一席话之後,下午小狐狸鼓起勇气走上山庄,默默地留下一张留言请他让她再想一阵子,之後马上又逃之夭夭,因为她不敢直接面对红叶。
回到城镇时,就遇到刚下班的黑夜站在街口等她。
他问:「吃了?」
「还没?」小狐狸回答。
她紧张地握拳,好像该说什麽,但却又说不出口。
「现在有空麽?」
「嗯…」小狐狸呐呐地回应,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在她昨夜那麽哭闹一场後…
黑夜问:「你跟那个人了?」
小狐狸赶忙说:「不算…没有…我又跑掉了。」
「到底有没有?」黑夜的眉毛微微抽动。
小狐狸认真地又说了一次:「本来有,後来觉得还是不行,所以我跟他说我需要时间想…但是最後还是会拒绝吧…」最後她又摇摇头说:「不行。」
她不想让黑夜认为她已经是红叶的奴了。
黑夜轻声问:「如果你跟了别人,你今後会怎麽面对我呢?」
「唔…」她面露惊慌的神色,支吾说不出话来,小狐狸对这样的问题最不知道怎麽回答,是不敢说出心中真正所想要的,还是没有承担做出承诺的勇气。
「你曾经扮成黛玉的样子在客栈中出现吧?」黑夜问。
「噫!」小狐狸睁大眼,心里很震惊黑夜怎麽会知道。
她的眼珠子乌溜溜地转,难道她扮着那副模样遇见他还说了话,她回忆心想应该没说错什麽话吧。
黑夜徐徐道:「『你不是个好主』。」
那句话,唤起了她的回忆。
「原来是…」
原来那个人是…黑夜。
那段时间某一天的晚上,习惯性地寻遍黑夜不着後,她发现了一个人的背影很落寞,他戴着面具,独酌喃喃着一句话:「你不是个好主。」
小狐狸坐到他身边,好奇地问他为什麽这麽说,他回答那是一个奴对他说的话。
也许他还问了黛玉模样的小狐狸怎麽在这,小狐狸好像回答主人不在什麽的……
「我和你说过那个奴吧,她对我说『你不是个好主』。那天我出差,一个人在西安酒店,你好像不在吧…」黑夜说。
小狐狸几乎要脱口而出「你是个好主」,她绝对相信黑夜是个好主人,但是何来的根据呢。
黑夜继续说:「我又该怎麽面对你?永远不再见面?」
小狐狸哑然张口欲言,又说不出,她不知道、不敢回答。小狐狸低头带着哭腔道:「我不要跟别人…至少现在不要。」
「今後呢?」
小狐狸眼中噙着泪,抬头问他:「你会需要我吗…主人…」
黑夜没有回答,闭上眼一会才说:「你先去吃饭吧,吃过饭再聊。」
小狐狸点头答应:「嗯。」
然後两人分离各自行动。
待小狐狸觅食完回来,坐立在大宅外摇着尾巴等待黑夜归来。
但那天晚上黑夜有事情。
从那之後他们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聊聊。
小狐狸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是不是黑夜的奴。
从那之後,他们的关系渐行渐远,
是,分离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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