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歌背对宇文枭,和小白马自顾自说话,没发觉身后站了个人,倒是小白马有些反常,果脯也不吃,把大脑门塞进她怀里撒娇,一旁的高冷红棕骏马趁机叼走手心的果脯。
“这可是最后一小袋儿了,你再不吃就要等三天后才有的吃。”在马匹面前沈亦歌很放松,声音也不像之前那样刻意压住嗓音说话,透着点娇憨的味道。
女孩笑着拍拍白马的头,重新从布袋里拿出一片果脯,没等拿去哄小白马就被人从身后拿走。
“谁?”沈亦歌转头,宇文枭带着一丝疑惑的脸撞进她眼里。
“大王?”沈亦歌错愕道,慌忙单膝跪地行礼。
宇文枭抬手让她站起,举起那片红红的不知名果脯,“这是什么?”
“紫柰(红苹果),用糖渍过了。”
男人表情微妙,似乎在想象会是什么味道,一时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呃……其实,人也可以吃的。”沈亦歌开口打破僵局,从布袋里拿出一片放进嘴里,“很甜的。”
女孩白净,吃东西的时候眼睛幸福地眯成一道直线,加之年纪又不大,模样很可爱,宇文枭似乎被感染到,犹豫几下尝试咬下一小口。
很甜,却不腻。
他把一整块放进嘴里,这下口中爆开一股腻到发慌的味道,男人囫囵咽下去,他还没责怪,眼前的小不点儿眨巴晶亮的双眸向他邀功:“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好吃?”
宇文枭怔了怔神,自从他成了王,已经没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他们的眼神大多是敬畏的,即便珠娅也是如此。
他觉得新奇,但却有些抗拒,阿爷说过,王只需要别人的敬畏,所以,他活成了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王,即便是和他很亲密的胞妹珠娅,也开始学会察言观色。
可是,他感觉不到沈亦歌的敬畏。
男人很矛盾,他不喜欢别人对他只有敬畏,可真的出现一个不怕他的人,他又感到不习惯。
而且,沈亦歌在他眼里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人,明明是男人,却比女人长得还要白,还要秀气,要知道在崇尚武力的邬环,随手抓来一个女子都比他健壮。
可沈亦歌和珠娅真的太像了,不是相貌,是眼中那没染过鲜血的天真与无辜,宇文枭没办法对这双眼睛狠下心。
“嗯。”
“小白也喜欢!”沈亦歌笑道。
“小白?”宇文枭脸上的疑惑更浓。
“对啊,就是它。”女孩乱揉一通白马的鬃毛,男人静默。
在邬环,给马取名字意味着认主,这白马是他猎来送给珠娅的,按理来说沈亦歌没有给它命名的权利。
宇文枭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它是珠娅的。”
“嗯?”沈亦歌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啊”了一声。
“不能给它取名是吗?抱歉,我不懂有这个规矩。”
宇文枭刚想说点什么,远处传来侍卫的声音,沈亦歌怔住,拱着手退后几步。
“大王,您的韘(射箭用的扳指)找到了!”侍卫弯腰,双手捧住将青玉圆形佩韘呈给宇文枭。
宇文枭眼眸低垂似有若无从女孩身上扫过,接过佩韘,翻身上马奔腾而去。
一旁的侍卫策马跟上,诺大的马场恢复平静,沈亦歌把手中的紫柰果脯放到马槽里,而后开始做一天里最后的工作——清理马厩。
转眼就到珠娅的生辰,珠娅今年十五,正是当婚的年纪,宇文枭让她在生辰宴上挑选心仪的郎君。
邬环民风开放,许多有权有势的官家贵族在女儿到了适婚年龄,大多是借宴会来让女儿挑选未来的丈夫。
当天生辰宴会现场聚集各家未婚的适龄少爷,他们身着传统圆领窄袖锦袍,下身同色套裤,裤腿塞在皮靴里,和如今的蒙古服饰相似,只是在束腰和编辫的发丝中镶嵌金银和宝石,比蒙古的更显繁复华丽。
沈亦歌也有幸参与其中,负责护送宇文枭送给珠娅生辰贺礼之一的小白马。原本是只由老马夫负责,但近期沈亦歌的果脯完全俘获小白马的芳心,女孩不跟着就不肯离开马场,老马夫只好带上她。
奴仆没有资格进入宴会,沈亦歌同老马夫在宫殿外候着,午时阳光毒辣,女孩白皙的脸上泛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身上的衣襟也被汗浸湿,幸好奴仆的衣裳多为耐脏的深色,看不太出来痕迹。
就在沈亦歌感觉自己快要中暑昏倒之际,侍卫出现在他们面前,“马匹还精神吧?”
侍卫绕过他们去检查小白马的状况,在古代,马可比人命值钱多了,更何况白马作为贺礼则更为金贵,更是不能疏忽。
侍卫皱眉,拍拍耷拉着脑袋的白马,“看起来没精神啊,给它喂点吃的,还有两项贺礼就该上场了。”
“官爷息怒。”老马夫拱着手对侍卫笑脸相迎,而后装模作样教训沈亦歌,“愣着干嘛!还不快给马喂点吃的!”
沈亦歌努努嘴,从腰间取下布袋掏出果脯喂了几片,又喂了点水,小白马看起来才精神许多。
这时匆匆跑来一个侍女,那侍卫立即站直,问道:“可以了?”
侍女点头,冲他们说道:“待会跟在我后面走,记住走路要弯腰低头,不许四处张望,大王没问你话,不许开口。”
“唉。”老马夫恭敬道,沈亦歌牵着马跟在老马夫身后进入宴会现场。
一路上沈亦歌谨记侍女所说的话,眼睛盯着脚下的路,从青石板路一路走到铺着厚实地毯的宴会厅,大概相隔三百多米。
没等沈亦歌感慨宫殿之大,一声欣喜的女声由远及近传来,“是我的马!”
珠娅公主毫不掩饰对白马的喜爱,脚尖轻点三两步跃到白马身上。白马受惊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撅起,猝不及防把还牵着缰绳的沈亦歌甩出一米开外。
周围一众俊朗青年哄堂大笑,纷纷嗤笑大周皇子弱不禁风,比邬环的女人还要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