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曦身着大红嫁衣跨进沈家大门时,厅上只有沈家的老祖宗,沈大将军,和小姐沈洛云。
这就是她夫家的人,她未来的祖母,公公,小姑子。唯独不见她的丈夫。
沈家世代忠良,如今家中只剩这几个人。沈大将军年迈,三个儿子却都征战在外,立下汗马功劳。尤其是嫡子沈沉舟,从小与三皇子情同手足,深得皇上青睐,还把二女儿元曦公主嫁给了他。
只是今日便是大喜之日,沈少将军却不知所踪。
她规规矩矩给老太君奉了茶,却也能在盖头下感觉到这热闹的喜堂下冷漠的气氛。
“军中突有暴乱,我孙儿前去制止了。各位都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就先开席吧。”老祖宗和颜悦色,话中却有不可动摇的分量,“公主金枝玉叶,一路坐轿过来也累了吧?绿竹,送公主回房。”
赵元曦被丫鬟扶了离开,酒席中便有声音窸窸窣窣。
“沈家居然连公主的面子都不给?”
“你懂什么,这位元曦公主本就是庶出,亲娘又死的早,从小就不是个受宠的。皇上把她强行嫁给沈家嫡子,无非就是暗示沈家功高盖主,派来牵制罢了。如今几位皇子都蠢蠢欲动,沈沉舟又与三皇子交好,哪日若是要助他夺嫡,这元曦公主,也好做皇上的传声筒啊。”
“怪不得沈沉舟连堂都不拜就走了。素日听闻他是个有傲气的,又怎么甘心婚事受人摆布。而且,我之前还听说,他钟情的是星月四公主……”
“唉,看来这位二公主嫁进来可有苦头吃了。你看看,第一天进门就这样待她……”
新房内,元曦掀开盖头吹灭了喜烛。
“挽梅,替我找些吃的来。”
“殿下,您还是把盖头盖上吧?”挽梅无奈地看着自家主子,明明是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怎么好像出殡似的。
“你觉得他会揭盖头吗?”元曦却微微一笑,对镜拆起了头上的钗环。
挽梅不知道这位主子为何要嫁给不爱自己,甚至厌恶自己的男人。摆明是来受委屈的,她还主动向皇上请缨做传话筒。刚刚喜堂上,沈家人的眼神都令人害怕。更何况那个沈沉舟了。
其他人不知道,只有她知道,自家公主虽然看着圆滑世故绵里裹针,其实是个最温柔贤惠的女子。生母早亡,被过继给庆贵嫔之后,庆贵嫔又接连生了两个皇子,无暇顾及她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她只能多说些好话,多讨好别人,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若是像星月公主似的嫡女,自然什么也不用操心,天真烂漫惹人疼的模样任谁都爱。
军营中,青衣男子与玄衣男子痛饮一杯。青衣男子哈哈大笑:“沈兄,祝你新婚快乐!恭喜恭喜!”
玄衣男子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祝兄,喜从何来?”
祝明途又为他满上:“沈兄,不是所有男人都能娶到皇上的女儿的!”
沈沉舟冷笑一声:“谁知道她玩的什么花样。”
祝明途连连摇头:“这二公主也是个聪慧的美人,怎么到你这儿跟一文不值似的。”
“如此虚伪的女人,你要的话,给你好了。”他恨恨道,“我看过她十二岁时害人的样子,现在,明知我心悦四公主,又使了手段嫁进我家。只要想到和那个女人以后要生活在一起,我心中便烦躁郁闷,恨不得天天住在军营中。”他不知不觉喝了好几杯。
祝明途道:“如今咱们与天易国的边界倒是不安定,你不如请旨去驻守那里好了。”
沈沉舟闷闷不言。
“你不会还想着星月公主吧?”祝明途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和她,不可能了。”
沈沉舟把酒猛的灌入喉咙。
这一夜,赵元曦在喜床上睡得倒是格外踏实。一早起来,她便亲自向祖母与沈大将军请了安,还给了刚刚及笄的沈洛云一套蓝宝石头面。沈洛云见了倒是对她客气,一口一个大嫂叫的欢。
沈老太太见她温柔端庄,不卑不亢,一句牢骚也不发,一个人带着丫鬟便回宫向皇上皇后请安,倒是对她态度和软了些。老太太喜欢聪明人,最讨厌泼辣看不懂眼色的蠢货。虽说怕她日后往宫里递消息,但身正不怕影子斜,沈家无错,她也不能编出错来。
庆贵嫔见元曦回门向她请安,心中却五味杂陈。当初自己有了皇子之后,便对元曦冷淡了。她赶紧让元曦坐下,两个人好好说说话。
“那沈少将军一夜未归,已经在京城传遍了。哪个丈夫会在新婚之夜连堂都不拜?你又何苦呢。”庆贵嫔心疼地握着元曦的手。
“曦儿不在意这些,”赵元曦笑道,“庆娘娘也是知道我的。我想做的事,没人能改变。”
庆贵嫔苦笑:“是啊,当初你娘在的时候,一直让你读诗经。你读的第一句,就是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如今倒是应了验。”
“对了,六弟和十弟最近可好?”
“你十弟刚上学堂,倒也看不出什么来。你六弟,你也知道,贪玩得很,常常和这个大臣的儿子出去打猎,和那个大臣的外甥一起听戏。别的倒也罢了,皇上却觉得他有结党营私的嫌疑,同我说了好几回,”她屏退了下人,小声道,“皇上的身体越发不好了,却还没立太子。朝堂之上乌烟瘴气,边境之国又虎视眈眈,宫中皇子又多,我们母子三个想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够了。”
赵元曦却是劝她赶紧喝茶:“娘娘不可胡说。父皇春秋正盛,总能抵御外敌的。”
庆贵嫔道:“你说的是,我该谨言慎行。话说回来,幸好你出嫁了,不然,今年派去西苑国和亲的公主,说不定便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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