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绮户重阁 (18R)--088 敌我难分潜六局 (1)

桂夜流萤,细细碎碎的光点飘动,行歌独坐在流云殿前厅,身前秦翊与雁低语未歇。

行歌回想入宫近一年,若真能颠倒光阴,她真希望可以救回囡囡。但时间如江川,朝夕奔流不回头,人生诸多憾事,也仅余后悔。勾心斗角并非她所愿,但失去子嗣这事让她痛不欲生,让她认清身在宫中,为求自保,便不能躲在东宫,藏在行风身后,于波涛汹涌的孤舟上自以为风平浪静,难免覆舟灭顶之祸。

不想再失去所爱,行歌非得看清宫中局势不可。几次事件后东宫宫人已知太子妃宽仁,但不愚鲁懦弱,真要惩治人,会比太子加诸肉身的刑罚更为残酷。对太子妃生出一份谨慎与恐惧。行歌无意间竖了威势,虽不是她预想的以德服人,无为而治,但事已至此,起手无回。

如今她心定如盘石,动手肃清东宫。借口东宫用度花用过高,打发了不少宫人细作。对内下了内庭规矩,赏罚分明。不过半个月余,东宫晏然,进止有序。

秦翊奏完禁宫情势与消息,行歌沉吟一会儿,对秦翊招手,待她近身,轻声令道:「令秦家暗行挑几个伶俐沉稳的,入宫至六局服侍。」嗓音幽微,非要贴近两人方能细闻。

秦翊应声后退出殿外,雁垂手站在行歌身侧,她低眸听候差遣,却没声息吩咐。雁抬头觑了行歌一眼,瞧行歌的指节轻敲在靠手的杉木玉几上,就着玉面缓缓地画着圈,眸子看似专注却又像心不在焉地望向流云殿外那片园子中闪烁幽微光芒的流萤。

行歌内心揣度六局与临王江行临扑朔迷离的关系。

依据楚魏宫廷司制,六局二十四司,皆为家世清白或父兄在朝为官的良家子,需为未婚配之处子。十四岁入宫,服事六载得出宫而归,听婚嫁,愿留者续职,其家给予薪禄贴补。

目前六局宫正皆非等闲之辈,个个都有来头,多为世族之女。内庭与朝堂密不可分,由此可见一斑。

世族势力不仅于朝堂上结党成群,更是深入禁宫中,盘根错节,也因此楚魏帝就算致力于弱化世族势力,二十多年来也只扶植了秦家与几门特意拔擢的寒门世子。对储君的期待自然希望能够集权于皇室,用人以贤,不再受世族荫袭官爵的牵制。

行歌细细寻思,若要让世族式微,集权于皇室的做法免不了面对世族反抗,轻则朝堂动荡不安,重则颠覆庙堂。想除世族快则循机会血腥屠戮;慢则贬黜、待老,汰枝换叶。

行歌唤来了李春堂询问,又赴藏书阁细读楚魏朝史,方明白楚魏帝指婚并非仅是她与行风织锦园误会,而是有意为之。

当初楚魏帝江朝钦排名第四,为九嫔所生,后因母妃失宠,自然不是先帝最钟爱的皇子,多有冷落,饮食用度上甚至比不上其他皇子。年方十三,先帝便派他至西荻为质子,寄人篱下,颠沛流离,看尽人世间丑恶之事,也造成了他个性多疑,难以捉摸。看似笑着,背后却有无尽算计。

后来先帝立楚魏帝三哥为太子,不过一载有余,遭人毒杀,为此事楚魏皇子开始倾轧相斗数载,世族交战构陷。竟仅剩手足二人存续,分别为楚魏帝之七弟与十五弟。

七弟体弱,十五弟年幼,为李家世族操弄。此时萧家攀上江朝钦,救他回到楚魏,扶他为帝。可惜世族势力庞大,新帝登基,为求政局安稳,楚魏帝立萧家嫡女为后,联合萧家汰去因派赴北越、大理征战而羸弱的世家门阀。

继之纳嫔妃进御妻提拔他姓世族或寒门以制衡萧家。贤妃于家本为寒门,在世族争斗下覆没,却也因此让楚魏帝纳了贤妃有所借口诛杀涉事世族。

楚魏帝亲政五年后广开科举,秦家二子秦如风、秦明月各在三年一试的省试高中三甲进士,前后登庙堂由楚魏帝亲自殿试,朱笔钦点状元及第。至秦似舟从军掌握兵权。楚魏帝拔擢秦明月为左丞相,制造机会让五公主云秀心倾秦如风,指秦如风为驸马。处处不是充满算计。

楚魏帝扶植秦家,秦家由寒门跃登世族之列,为寒门世子之首,联合寒门对抗百年世族的周家、萧家,楚魏朝堂这才不至于让世族全然掌握。此后十余年,秦家、萧家与周家三足鼎立,或有倾轧,却不至国家动荡。

行歌思酌许久,与贤妃几次探询,对楚魏帝心思推敲一二,知晓只要顺着楚魏帝的计划走,不论做些什么,楚魏帝绝不会与她计较,兴许还会暗中相助。

确认了这点,行歌决定安插人马进六局,为期十载,施计颠覆六局,掌握人脉为己所用,成为太子后盾,倾尽心思扶助行风登上楚魏大位。所作所为无不为了行风未来登基稳固,也是为了她自己!她没忘了要为子嗣报仇一事,定要深入六局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就在行歌神思飘游中,殿外一道身影疾步而至。行风一身暗蓝色军武装扮,软甲未卸,看不出神情有疲惫之处,蹙眉似乎有些不满意行歌人在流云殿,但嘴角依旧噙着笑问:「怎不在未央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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