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感情的变质哪里有三两个时刻就能说得清的。
太多太多的回忆,全都在见证这份扭曲的感情颤巍巍地诞生,以及生长。
她不停地,不停地在确认和否认间反复。
从寒冬腊月到炎炎盛夏,从夜深人静到人声鼎沸,从隐秘神伤到灼人妒火。
回忆汹涌而又凌乱地在她的脑海里搅成一团,让人再难辨别虚实。
有时候她会想起他们十来岁的时候,有一次去山里的寺庙拜佛。
通往山顶的只有一条七弯八拐的山路,铺着歪歪扭扭的凹凸不平的台阶。
家里的大人大清早就出门上山去了。只剩他们两个半大的孩子拖拖拉拉的到将近中午才出门。
舒窈想着商陆再怎么说也年纪大些,终归还是能够照顾点家里那个小的,便也放心让他们拖到日上三竿才两个人自己上来了。
她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着两三个台阶的间隔,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那年的夏天格外的炎热,山林里树多草多蚊子也多。偏偏她又是个招蚊子体质的,即使一路上前前后后差不多喷了半瓶的花露水,一时考虑不周穿了短裤出来而裸露在在外的大腿小腿连同脚踝都被咬得通红一片。
商陆走两步就回头来看她有没有跟上,见她被咬成那样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反而还乐呵得很,笑话她非要穿短裤出来,现在可好了。
她烦躁得很,一边用力地去拍打被蚊子咬到的红肿的地方,一边恨恨地望着商陆被长裤包裹得严严实实毫发无损的腿。
巴不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让他也尝尝被咬得一身包的滋味。
山路很长,他们走走停停差不多得有了个把小时。到后来商枝着实是累得慌了,干脆一屁股就往台阶上一坐,有气无力地喊了商陆一嗓子。
“你怎么走这点路就受不了了?”商陆拧开瓶水坐到她身边,抬手擦了擦自己头上鬓角的汗珠,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喝下了半瓶水。
“你离我远点。汗都溅我身上了。”商枝嫌恶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你不也一身汗啊,溅两滴怕什么呀?”他故意凑过来蹭她,笑得格外恶劣,“我还非要蹭你身上。”
“啊你脏死了!快点走开!”她伸手去推他,脸蛋气得鼓起来。
他却乐得不行,任由着她推搡。
“起来,继续走了。”他把剩下的半瓶水塞到她怀里,拍拍屁股利落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慢悠悠地拧开瓶盖,小口地喝了一点。
“我再歇会,太累了。”说着用手指攥住了他的裤腿,继而抬眼恶狠狠地警告,“你体力那么充沛非要继续走的话你就干脆背我好了。我也不嫌弃你一身汗了。”
商陆动了动被她攥住裤脚的那条腿,又把肩上有点下滑的背包带子往上拉了拉,嗤笑:“你一个百来斤的大活人我可背不动。”
然后被商枝狠狠地锤了一拳。
最后他到底还是背了她上去的。他这个妹妹从小到大一直就是个麻烦精,从来就没变过。
她起得晚,又不知道在倔强些什么出门前死活不肯吃东西。
走到半路就开始晕得厉害。他估摸着大概是低血糖,偏偏包里也没带糖或是别的能果腹的,只有两瓶矿泉水。
他想了想把背包给她背上,然后蹲下让她上来。
走山路终究是颠簸了些,天气又闷热了不行,她趴在他的背上昏昏沉沉的,几乎就要睡着。
其实他的汗水味并不难闻。
她迷迷瞪瞪地想着。
走这么远的路,还背着个人,就是他体力再怎么好也难免会累,汗流浃背。
她的手指轻轻地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而后又搭在他的肩上。
她有些疲惫地把头倚靠在他的肩背上,低低地出声,像是昏睡时无意识地呓语:“其实我最近轻了些了,没到一百的。”
商陆稍稍顿了顿脚步,抓住她轻轻挨在他的腰侧的两条大腿往上托了托,没好气地说:“你省省吧,就算你再轻个二十斤一个人一个包压背上也还是重的。你要真有点良心就下来自己走。”
“……”
她没应。昏昏沉沉的还真睡过去了。
等到商枝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山顶寺庙里了。
两人趴在庭院里的石桌石椅上,她醒了没一会儿商陆似乎察觉到她动静,也跟着悠悠转醒了。
揉了揉眼睛,他把一旁的包拿起来背上:“醒了就进庙吧,妈她们已经在里面等很久了。来一趟还是得去拜一拜。”
他们便一前一后地进了庙里。
殿内并不如外面光线明亮,终归是阴暗些。带着一点湿冷的潮意。
殿内正中央的佛像足足几层楼高,神色肃穆,带着神明的庄严和威压。
刚刚跨过的红漆殿门好像是一道分隔线,外面还尚有扰人却生机勃勃的鸟语花香,殿内却静得落针可闻,只有木鱼声在寂静无声里枯燥地敲响。
她在恍惚间似乎听到经文梵唱的声音。
商陆站在她的身前点香。透过迷迷蒙蒙的焚香看他,她忽然有些移不开眼睛。
心绪杂乱。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
是仁者心动。
她听见神灵如是说道。
——
新年快乐!
考试要到六月份,这依旧是偶然的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