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下西楼(H)--祸国(一)

更鼓声远远地传了过来,透过层层宫墙,再入耳时便只是轻微的响声了。

殿内阴凉,容绍坐在案前,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敲着,像是在思索些什么,又像是在等人。

桌上的茶约莫已经凉了,他也不急躁,狭长的凤目微微眯了眯。

那人终于来了。

是个身穿蓝衣的佩刀侍卫,名叫管青。他的脸上除了冷漠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一进来便伏在地上,头抵着冰冷的地砖:“殿下,鸾音公主找到了。”

容绍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动了动,强压下心底的情绪:“带我去见她。”

“是。”

地牢内阴暗潮湿,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越往里走便越是黑暗,像是无边的夜笼罩下来,烛火勉强能照亮路。在黑暗中仅有的几点微光,却生出阴森可怖之感。

容绍忍不住蹙了眉:“谁叫你们把她关在这儿来的。”

管青有些愣神,一个亡了国的公主,现在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俘虏。不把她关起来,难道还要奉为上客礼待不成?

“回殿下,是皇上吩咐的。”管青不敢怠慢,立刻低了头回话。

容绍没再说话,只是眉头皱的更重了一些。

他上次见她还是两年前,她被陈国的皇上宠的无法无天,总是嘻嘻哈哈笑着,一幅娇俏明媚的模样。她最喜红衣,明明是太过世俗的颜色,在她身上却越发显得明艳脱俗。

那时她不知轻重地摸了摸他的下巴,原就是一双媚眼,微眯起来更是勾人魂魄:“你就是颐国派来和亲的二皇子容玉吗?”

“殿下,到了。”

容绍的思路被打断,回过神来发现已到了一处牢门外,管青恭敬地侯在一旁,等着下一步指示。

容绍的手覆上那扇铁门,却忽的有些害怕。他原本一心想要见到她,如今却突然停了手。

他怕见到她,怕见到她在亡国之后受尽折辱的样子,怕见到她那双原本清艳绝伦的眸子。

更怕她会恨他。

管青在旁边恭恭敬敬地等着。

容绍终究抬了手,缓缓开了牢门。

白衣少女披着长发跪坐在地上,手脚都被铁链缚在身后的十字架上,垂着头一动不动。

黑墨般的长发,白色的衣衫,红色的血迹,强烈的色彩交织成眼前的画面,刺激着容绍的神经。

“把她身上的铁链松了。”容绍听到自己干涩的喉咙中发出声音,沙哑地不像话。

“这......”管青有些为难,他听狱卒说,陈鸾音像个疯子一样,见了人又打又咬,完全失了公主的风姿。她从前在陈国又是学过一些功夫的,若是伤了殿下可怎么办。

眼看容绍有些不耐烦了,管青只好照做,乖乖把她身上的镣铐都卸了去。

她倒是十分安静,一直低着头不动弹,管青险些以为她死了。

“你出去吧。”容绍下了令,目光仍停在地上那人身上。

管青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老实地退了出去。

他的目光在陈鸾音身上停留片刻,摇了摇头。

红颜祸水,妖姬祸国。

容绍走到她的面前,见她满身都是伤痕,白色的衣衫已被染成了她最爱的红色。

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虽是粗服乱发,仍旧不掩国色,反而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他有许多话想说,想问她遭遇了什么,想问她身上的伤还痛不痛,想问她还记不记得他,以及......想向她道歉。

是他灭了她的国,毁了她的家。

他一句话还未说,反而是她先开了口。

“你是六皇子容绍,对吗?”她抬了头,一双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穿透一般。

“是。”容绍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原来她仍旧记得他。

这并非什么好事,知道他的身份只会让她更恨她。

容绍以为她会打他骂他,至少若是这样,他们二人都会好受一些。

可她没有,她忽的低低笑了出来:“就是你派了兵,灭了我们陈国。听说你父皇大为赞赏你,原本要封给容玉的太子之位,现在都给了你。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太子殿下?”

容绍听出她语气中的嘲讽和恨意,却也不恼,由着她继续说下去。

“两年前我还见过你,那时候你也不喜欢说话,谁知道竟是个狼子野心。那时候......”陈鸾音笑的好看,声音忽的带了媚意,“我记得你还喜欢我。”

容绍听出她语气中的挑逗之意,一时摸不清她想做什么,只顺着她的话道:“你是陈国第一美人,自然有许多人爱慕你。”

陈鸾音冷哼一声,目中带着寒意:“那时我高高在上,金枝玉叶......而现在呢,我傲骨不存,风姿尽失,沦为卑贱的囚奴......”

不,不是这样的,她一直以来都是从前那个陈鸾音。哪怕是现在这样,也仍旧是那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鸾音公主。

容绍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陈鸾音扯起嘴角笑了笑,目中满是凄凉,忽的扯了自己衣襟,露出一大片白嫩的皮肤,像虫一般的疤痕趴在上边,向下蔓延开来。

容绍不自觉握紧了拳,连呼吸都仿佛止住了。

她又把衣服向下拉了些,露出两团混圆的乳球,嫣红的乳珠微微翘着。

“鸾音,你……”容绍有心帮她把衣服拉上,却怕出手会惊到了她,只一动不动地看着,连眼都挪不开,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

少女半裸着上身,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手指缓缓抚上自己的双乳:“这是你想看到的吗,那些士兵也是,疯了一样过来撕扯我的衣服,恨不得把我吃了一般。”

容绍的目光沉了下来,又听的她继续开口。

“就连陈国的士兵,打不过了要逃走,见了我也都要扑过来……那天我跟一个老太监从宫内逃了出来,走着走着他就死了。我数了数,他身上竟有十七个血窟窿。”

陈鸾音目光垂了下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我在路上见到一个女人的尸体,身上被扒的连块布也不剩,全身都是咬痕和刀伤,下体被干的肿烂,还塞着东西……”

“别说了。”容绍突然出言制止。

陈鸾音有些诧异似的:“怎么,你听不得?这一切不是你们做出来的吗,还在这儿装什么伪善。”

她又像想起来什么,咯咯地笑着,像个天真的稚儿:“你莫不是在想,我是不是也同那个女人一样,早被人干过了。”

容绍的心都开始揪了起来,指尖被攥的泛了白。

“没有呢。”陈鸾音忽的靠近了他,呼出的热气都要喷到他的脸上,“处子之身,我为你留着呢……我的太子殿下,你要了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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