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琪刚到办公室,秘书贺秋阳便来敲门。
“董事长。”贺秋阳垂着眼皮,一板一眼的说:“人已经到了。”
钟琪脱掉外套挂到衣架上,随后便在大班椅上坐下,“让他进来。”
钟琪在公司里,不会穿太正式的套装,向来是怎么大方怎么搭。一件纯白的缎面上衣,无袖,露出细白的胳膊和肩颈线条,底下是条黑色阔腿裤,脚上一双一字带黑色高跟,当她叠起双腿,纤细的脚踝和饱满的脚趾会从裤腿下现出。
贺秋阳盯着她的脚尖,低着头退出办公室。等他离开,钟琪翻开桌上的企划案,仔细地审视起来。
十分钟后,门被敲响。钟琪抬起眼,陌生的男人正走进来。
利落的短发、英俊的眉目,尽管穿着合身的西装,努力做出沉稳的架势,浑身上下的鲜活朝气仍然不可避免地泄露出来。
他可真是年轻,叫他男人有些过了,应该叫他男孩。
钟琪很久没试过这么年轻的男孩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常年和商政圈的人打交道,她习惯了将喜怒隐藏,一双黑眸不含情绪地扫过去,颇有点深沉的意味。
在霍恩回过往的二十年人生里,没见过钟琪这种类型的女人,眼下被她看得,心底莫名沉了沉。他没敢抬头,清了清嗓子,一开口还是紧张到嗓音干哑:“钟董事长好,我叫霍恩回,是贺哥让我进来的,他说您叫我。”
钟琪合上企划案,细长的十指交叉抵上下巴,问他:“体检报告带了?”
霍恩回脸色稍微的变了,艰难地说:“已经交给贺哥了,他说没问题。”
钟琪要包男人,一定会先让对方做身体检查,免得带点奇怪的病传染给她,这是老规矩,贺秋阳会确定可以之后,才把人带到她眼前。如果她看着合适,接下来才会和对方稳定关系。
然而被包养,对很多人来说是种侮辱。带着体检报告去,那侮辱乘以二,有些人过不去这一关,会自动放弃。
霍恩回还不能打从心底接受这种不成文的规则,只是他把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因为钱,或者钟琪能给他的其它东西。
钟琪不愿意强迫人,她用谁都是用,对着这么一个小东西,觉得有点没劲,她就按下座机,交待电话那端的贺秋阳:“把他送回去。”
霍恩回一惊,愕然抬起头,和钟琪的眼睛对上了。
钟琪的眼神很静,仿佛平波无澜的海,一切的存在与她眼前,都是杳渺的沙石。
“……钟董事长。”霍恩回喉咙滚动,低声说:“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那一瞬间,钟琪清晰地看见,霍恩回黑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塌陷了。
可能是一个男孩的自尊。
贺秋阳进来,垂着眼睛拍拍霍恩回的肩,“跟我出来。”
霍恩回不动,牢牢地盯着钟琪,等她一句话。
钟琪笑了,轻轻地靠上椅背,两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去买身衣服,这身不适合你。”
*
“董事长喜欢的风格并不单一,你选衣服的时候,选适合你自己的就行。”
在贺秋阳的办公室里,他递给霍恩回一张卡,“选好衣服等我电话,告诉你去哪里。”
霍恩回盯了那张黑卡半晌,才伸手接过,“谢谢贺哥。”
他从口袋里拿出包烟,进口的,挺贵,“贺哥抽烟吗?”
贺秋阳推开他的手,“我不抽烟,你在董事长面前也不要抽。”
霍恩回默默把烟收回来,完全是随口一问:“董事长不抽烟?”
他明明在钟琪的办公桌上,看见了一包烟和烟灰缸。
贺秋阳看他一眼,没什么笑意地笑了下,“董事长想抽就抽,只要你记得别抽烟就行了。”
霍恩回一僵,霎时间明白了贺秋阳的意思。
钟琪抽烟是她的习惯,而不管她喜不喜欢别人抽烟,他最好都不要抽。
贺秋阳这句算提点,只是口气和用词不太客气,然而也是因为他没必要和霍恩回客气。
“你反应不用这么大,还有很多这类需要你注意的小事,我一点点告诉你。”贺秋阳拉开门,感觉霍恩回拖着脚步跟上,他边走边说:“董事长爱干净,不到洁癖的程度,但她的房子、车、办公室,任何地方,只要是她的,都必须干净整齐,不能乱。她还非常讨厌别人碰她的东西,不止是狭义的物品,还有其他的,比如——”
贺秋阳停下脚,回身看向霍恩回。
“……贺哥放心。”霍恩回深吸口气,“我不会和其他女人有什么关系。”
进了电梯,贺秋阳又和霍恩回交待了些小事,霍恩回一一记下。看电梯上显示的数字快到一楼,霍恩回为了打好提前量,还是问了一句:“贺哥,我能不能问个问题?”
贺秋阳:“你说。”
霍恩回:“上次听你说,董事长的前一任……男朋友,是东彩的总经理?”
“那公司是董事长给他的。”贺秋阳对他的嘴里“男朋友”不置可否,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含情绪地开口:“董事长不会和你谈这些,你也不需要开口,只要是不超出合理范围的东西,董事长都会给你。”
霍恩回想,相比一个上市公司东彩,他要的可以说是非常朴素了,肯定在合理范围内。
“对了。”霍恩回正想着,冷不防听见贺秋阳说:“和董事长在一起的时候,别提到‘邵’字。”
霍恩回有点愣,不太明白贺秋阳这句话的意思。
没记错的话,钟琪公司的前身就是邵氏集团,她本人嫁进邵家之后,邵家人就死在一场空难里,就剩下她这一个女人,奇迹般地挑起了邵氏的大梁。不过十年,邵氏成了钟氏,而且比只从前,规模扩大了不止三倍。
那不能提起“邵”,是其他人怕钟琪伤心,还是钟琪本人怕被揭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