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沈家父子俩--老爷子去世

沈墨愉没有吃晚饭,他在房间里坐着,看着钟上的指针规律的移动着…

沈老爷子今天肯定回来了,他在老年棋牌室每天都待一整天。他要是看到孙子又受伤了,难保不会找他算帐。

果然,晚饭过后,沈墨愉的房门就被敲响了。

沈老爷子走了进来。老爷子年纪大,但精神矍铄,走路步伐还挺稳健。一进门就指着沈墨愉的鼻子骂:

“你怎么回事啊?墨愉。”

“爸,我没怎么回事,沈龙还小,该让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老爷子沉默半响:“他比你都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以后别管他了。墨愉,我就他这么一个孙子了,他就是我们沈家的独苗苗,怎么能这么打呢?我也从来没打过你啊!你以为你以前就听话吗?你,你搞同性恋的时候我有打过你吗?”

“那是因为我不是你亲儿子,你也没把我当儿子吧,爸。可是我是真心把沈龙当儿子的,爸,他就是我亲儿子!”沈墨愉死死咬着嘴角,奋力抓住了身下的床单,他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老头揍一顿。

“我以前让你管他,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会这么打他,今天我什么都知道了!你打他不止这一次了吧。墨愉,以后我来管他,你就别管了。”

老爷子沉默片刻,“我也不希望我的孙子以后也变成同性恋。”

沈墨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低谷。

一直以来,他和沈老爷子的关系都是不温不火,相敬如宾的,但是表面客气的底下是沈老爷子对他深深的芥蒂。当年他和妈妈一起进了沈家,他已经7岁了,就和沈龙来他们家的时间一样,但是老爷子对他从来是客客气气,从不管教。本来妈妈还想生一个小孩子,但后来又因为流产再也生不了了。孩子就成了沈老爷子心中的一个坎儿。而且沈墨愉还是gay,就更不招老爷子待见了。

所以当老头子知道自己在内蒙古还有一个孙子的时候简直是欣喜若狂,沈龙的奶奶也是临终托孤,把孩子留给了沈老爷子。

沈龙以前叫巴特尔,在蒙语里的意思是英雄,来到老爷子身边之后,老爷子就给他改名叫他沈龙。

沈墨愉站起来,背过身子,“爸,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打沈龙,也不会随意管他了。”

沈老爷子点点头,“行啦,有你一句话我就放心了。”

沈老爷子转身离开,沈墨愉突然想到了什么,两条大长腿一迈,就冲到了沈老爷子面前。沈老爷子被他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恳切吓了一跳。

只听沈墨愉很是艰难的问:“那我以后还是他爸吗?”

老爷子点点头,“名义上当然是啊,我们就是三代人啊。”

沈墨愉点点头。

送走了沈老爷子,沈墨愉还站在原地默默不语,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沈龙。也许是因为自己的性向原因,以后不会再有孩子了,也许是因为自己也是7岁的时候到了沈家……

可是,沈龙根本就不领情。

草原上来的孩子,天生就带着一股子野性和桀骜不驯,沈龙尤甚。他也是沈家庄有了名的不服管教,2年来打架斗殴数不胜数,连邻村都知道他的种种事迹。可偏偏老爷子还觉得那是自己的乖孙,宠得不得了。沈龙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真是!真是!

自此,沈老爷子便经常带沈龙去老年棋牌室玩乐,沈龙借此去了镇上,拉拢了一帮子小男孩,在那儿称王称霸起来。过了好久的逍遥日子,沈墨愉不管他,他乐的自在!

沈龙在这期间也学会说上海话了,这不,一帮小孩子凑在一起,说唱童谣。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糖一包,果一包,外婆买条鱼来烧。

头勿熟,尾巴焦,盛在碗里吱吱叫,吃拉肚里豁虎跳。

跳啊跳,一跳跳到卖鱼桥,宝宝乐得哈哈笑。”

这样的好日子似乎总是短暂的,才短短半个月,沈龙又落到了沈墨愉手里,这一次,沈龙是根本无法摆脱了。

那天沈墨愉在家里写稿,就接到一个电话,“沈建国是你们家的吧!”

“是的,请问……”

“他去世了,家属赶快过来吧!”

沈墨愉正嚼着的口香糖掉了下来,“什么?!!”

他问清了地方,横冲直撞地开了过去。

老爷子还年轻啊,怎么这么早就走了啊!

沈墨愉一时半会儿还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脑子里还记着那老头磕茴香豆时的场景,那粗糙的手抓着一颗颗茴香豆嚼着,像个小仓鼠一样,明明那牙口不好,也偏要把它嚼烂。老头子还喜欢卷烟草,自己细细地卷,慢慢地抽,露出满足的微笑……

沈墨愉心里难受极了。尽管和老爷子关系不好,可是要接受他的离世,仍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到医院的时候,沈龙已经在那儿了。

他站在急救室门口,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沈墨愉,沈墨愉和他对视几秒钟,看到沈龙那两行眼泪默默地流了下来,无声无息。

沈墨愉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走上前抱住沈龙,把那孩子的头枕到自己的胸前,紧紧地贴着,一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着。沈龙慢慢地把手放到他爸爸的腰部,用力地搂紧、搂紧。

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爱他的人了。或许在此刻,他才意识到沈墨愉对他而言有多重要。

他们第一次一起亲历亲人的死亡,第一次这么热情的拥抱,好似整个世界都不存在,只有这两个人互相品尝着对方的感受。

他们看到死去的爷爷的脸发白,皮肤已经皱的不像话,眼睛紧闭,嘴唇微张,似还有未尽之言。

这个老头在上午的时候还脚踏着他的永久牌自行车,吱呀吱呀的悠闲地踏着,可是就因为摔了一跤,就因为脑溢血致死了。

死得突然,也没留下什么话。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他只是又一个死去之人罢了,也许他的作用便是显示在一堆数据之上。但是在沈家两父子的心中,他就是一个活生生存在过的人,他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贡献,对人对事总是有一堆私心,但是,他仍是沈墨愉的爸,是沈龙的爷爷。

老爷子的葬礼很传统,沈墨愉在遗体前哭了很久,请了道士先生做法,又给老爷子入殓,第二天壮汉们抬着棺材搬上了车,一辆辆车往殡仪馆驶去……沈龙倒是不发一言,不过,老爷子火葬的时候,他看着火炉子熊熊燃烧着红色的火焰,站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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