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最高档酒店的包间门口。
魏宏哲一身便装双手插兜站在原地,他看向林凯嘴角一勾,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语气轻声的说道:“不好意思啊!刚刚在门口接了个电话,我老婆让我赶紧回家,你也知道的,这女人一闹起来真心头疼,我来着打个招呼,不好意思了。我先走了!”
“魏警官这是看不起我们哥俩吗?还是说,看不起三爷?”龙哥瞬间收起脸上的笑意,眯起那一只被刀伤过的眼睛,冷冷的说道,语气里威胁意味十足。
“我跟林凯说话呢!你插什么嘴?”魏宏哲一歪头不客气的说道:“你哪位啊?我认识你吗?”
“宏哲,这是……”林凯看出魏宏哲不高兴,赶紧打圆场,笑着就要介绍人,却被魏宏哲高声打断了。“林子,我真有急事,告辞了!”
说完,魏宏哲一摔门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刚走两步,就被林凯给拉住了,他低声说道:“宏哲,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是不是程萌跟你说什么了?”林凯突然开口说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居然信个女人不信兄弟。”
一听林凯的话,魏宏哲怒极反笑,他问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对你有误会了?萌萌怎么就不能信了?”
“你我是兄弟,我有些话本来不想跟你说的,可是我真怕你被她给骗了。”林凯说着掏出手机,翻出相册,递给魏宏哲说道:“你自己看吧!”
魏宏哲挑眉接过来一看,里面正是程萌和温然的照片,看日期明显是最近拍的,背景正是程萌做产检的医院附近。照片上两人满眼笑意,而男人目光里的宠溺之意几乎能溢出屏幕。
“这人是我老婆的心理医生,现在天天住在我家,你这能说明什么啊?”魏宏哲虽然心里不舒服却依旧平静的说道。
林凯叹了口气,似乎对好友的执迷不悟很是无奈,他又翻了另一张照片给魏宏哲看,照片是从玻璃外面拍的,像素并不高,也不是很清晰,但是就是能看清里面的女人正是程萌,而她的对面一个男人正弯腰低头看着她,两人的距离非常近,看起来暧昧十足。
“这人只是婚纱店的老板。”林凯说道:“她去试婚纱都不忘勾搭男人,宏哲,这样的女人说的话你能信吗?”
魏宏哲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好友,指节攥的咯嘣作响,咬着牙没有说话。
林凯一看魏宏哲生气,觉得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继续说道:“当年她本来有男朋友,另一边还变着法的勾搭你,那时候我就已经跟你说过要防着这女人了。还有啊!我听说她之前在A市跟个富二代都订婚了,还怀过孕。”
“她的过去我都清楚,不劳你操心了!”魏宏哲冷笑着说完,不想再跟这人废话,抬腿就走。
林凯一看魏宏哲这副死心到底的样子也不想跟他纠结程萌的问题,毕竟就算是兄弟对人家私事干涉太多也不好,想到里面还等着的两人,他赶紧又把魏宏哲拉住,这时两人已经来到了酒店的大厅,这间酒店在K市的黄金地段,一到吃饭时间座无虚席,大厅里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林凯怕两人引人注意,赶紧压低了声音说道:“行,我不说,我也不管了,只要你愿意,以后兄弟我祝福你俩好不好?”
他见魏宏哲没有回话,继续说道:“咱们今天不说这事了,说兄弟,说朋友,走跟我回去,把饭吃了。我知道你不屑跟他们这帮人为伍,但是里面这两位都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最重视面子,今天你要是不给他们这个面子,以后还怎么在K市混啊!”
魏宏哲冷哼一声说道:“我堂堂中国人民警察,难倒还需要这帮混子罩着才能在K市混下去?林凯,你自己听着都不觉得可笑吗?”
“那你就当给我个面子!”林凯说道:“好歹把这顿饭吃完再走。”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就算你没上过警校,至少也有基本的判断是非黑白的能力吧?你居然跟这帮人混在一起?你这身警服是不是不想穿了?”魏宏哲皱着眉头看着这位曾经的好友说道。
“宏哲你啊就是太天真,世界上没有纯粹的黑和纯粹的白,总要有点灰色地带,你们领导也照样不敢得罪这帮人,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何必闹得那么僵呢?听我一句劝,你是给共产党做事,扒了这身制服咱们什么都不是,何必把人都得罪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们自己。”
魏宏哲气的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说的不错,这世界上确实没有纯粹的黑白,如果我是个商人,我知道只要我守住本心,就可以高高兴兴坐在桌子上跟他们称兄道弟。但是,我是警察。我的世界里必须黑白分明。”
“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就是一顿饭而已,又没有几个钱,他们不过是想认识认识你而已。难不成你堂堂魏大少爷还怕纪委查你不成?”林凯的话语有着明显的激将法,他认为魏宏哲这种脾气,只要激他两句,绝对就会乖乖就范。
魏宏哲却冷哼一声:“别说什么只是吃顿饭这种自欺欺人的鬼话,你我都知道他们套近乎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今天跟他们喝酒,明天就的帮他们提供情报,后天就会跟他们同流合污。”
由于魏宏哲本就长得一副长身玉立的样子,再加上他一张美丽到雌雄难辨的长相,往哪儿一站都能吸引一堆人的目光,如今在这站久了,自然引得很多人停了交谈往这边看了过来。一时间让林凯做贼心虚的如坐针毡,想立马解决眼前的问题。于是他脸一沉,摆出最后的法宝,说道:“魏宏哲,你这摆明了就是不给兄弟面子了?”
这时正巧一个服务员用托盘端着两瓶白酒在他们身边经过,魏宏哲一把拎过其中一瓶,直接拧开对着瓶子一口气喝了一半,然后对着林凯将瓶子举过头顶。
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林凯心中一动,他清楚的记得,那时魏宏哲刚转到K市,大家都知道他是从大城市转来的大少爷,几乎都离他远远的,可是林凯却没办法离远,因为他是他同桌。
两人天天坐一起却也不说话,直到那学期的篮球赛开打,他们班抽签抽到了高三,那帮高年级学生仗着年纪大点就欺负他们,打球的时候小动作不断,后来竟然直接下腿绊把他们队里一个队员给绊倒了。那人摔的不轻,林凯是体育代表,更是篮球队队长,一看这情况虽然气愤,立刻冲上去跟对方理论,但是他们下手隐秘,裁判老师并没有看到,反而将林凯臭骂了了一通,问他到底比不比了。林凯无奈,毕竟比赛还是得继续,正想着换后补,却见魏宏哲直接扔了外套走上了场。
那场比赛两人配合打的对方落花流水,算是彻底出了一口恶气。晚上全队为了庆祝胜利特意找了个小店准备大吃一顿,林凯也是试探着邀请了魏宏哲,没想到魏宏哲居然真的去了,大家对他多有忌惮根本放不开,一时间桌上气氛十分尴尬。
魏宏哲其实也没跟这些寻常人家的孩子们相处过,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电视里桃园结义的镜头来,于是在那个年少轻狂的中二年纪,他直接找老板要了一瓶白酒,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将瓶子举起,喊道:“喝了这瓶酒以后就是兄弟!”
坐在他身边的林凯一手接过瓶子,跟他一样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的酒,两人相视一眼,然后勾着肩膀哈哈大笑,从那之后两人就成了全校皆知的铁哥们。
今天,魏宏哲这个动作重新做了出来,时间却隔了整整7个春秋。时间不同,地点不同,在场的两个人也不再是当年那勾肩搭背的少年郎了。
“魏少……”林凯眼睛开始泛酸,情不自禁的将那时的称呼喊了出来。
只听魏宏哲用洪亮的声音高声说道:“国旗在上,警察的一言一行,决不玷污金色的盾牌。宪法在上,警察的一思一念,决不触犯法律的尊严。人民在上,警察的一生一世,决不辜负人民的期望。我面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旗和国徽宣誓:为了国家的昌盛,为了人民的安宁;中国警察,与各种犯罪活动进行永无休止的斗争,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为了神圣的使命,为了牺牲的战友;中国警察,宁愿清贫,永不贪赃。以我廉洁,守护正义。从警一日,清廉终生。”
男人字正腔圆的说完,抬起胳膊将手中的酒瓶直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巨响,玻璃碎屑四处纷飞。
酒店大堂里瞬间一片寂静,时间像是瞬间静止了一般,只有魏宏哲站在中心,他双拳攥紧,牙齿狠狠的咬着,一双平时满含笑意的眸子此刻却是死死瞪着林凯,目光里有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失望和悲哀。
“道不同,不相为谋!”魏宏哲咬着牙从牙缝里说道:“林凯,以后你不再是我魏宏哲的兄弟。”
他说完第三次转身离开,这次林凯确僵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动了。
“好!这才是人民的警察!”不知道大堂里谁叫了一声好,随即四面八方开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林凯站在原地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人们的掌声却像是一个又一个巴掌狠狠得抽在了他的脸上,他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缝里藏起来,于是在大家的掌声里缩着脖子跑回了包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