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重生之施施--17 心悦君兮

施施第一次听见越女歌那独特的唱腔,是在前世沦落勾栏时。那是一个落魄的歌伎,如她一般也是沦落到了这烟花柳巷,颜色不出众,眼神又呆滞,声音也很是一般,自是不受待见。但那时那歌伎却是有急事急需用钱,与那班子的头磨缠了半天才得了个机会。她先是唱了一剪梅,没几句就被堂下喝倒彩的给哄没了,又换了一首破阵子,却是更不卖座,下面皆哄闹着让其下去,情急之下,她最後唱了这首越女歌。起音清越,犹如雏凤初啼,唱腔很是古怪,却又出人意料的动听,或者说不只是动听而已了,简直是天籁,一词一句,一勾一转,仿佛能直达人心,使闻者恍若身临其境。下面起先还有些喝倒彩的,後面都寂静了下来。听着她一遍又一遍地重覆着,谁也没有叫停。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施施在那花楼的最高处,望着台上那并不鲜妍的女子,听着听着就痴了。她仿佛回到了那年偷跑出府的自己,在蜂拥的人群中,不经意间一回首,就见到了被人群包围的东临王和他四匹马拉着的高大的车撵,周围簇拥着仰慕他的女子,身後的座位上堆满了鲜花鲜果,可当得上东临行街,掷果盈车。只见那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 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身着白衣,边锈青龙,平白地透着股子仙气,仿佛不若俗世人物。世人皆道东临王有姿容,好神情,诸如掷果东临谁不慕,朱门别见红妆露之类,不胜枚举。

施施就这麽一眼,就把自己的心搭进去了,身处闹市,她还能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至此脑海中就有了这麽个人影,梦里魂间,牵牵绕绕,不曾摆脱,也不过是她这独独一厢的深情罢。她如同那群都怀着和她大般心情的女子,跟着那车撵行了一路,直至再也不可见。如同她心中的悸动,被深埋在底,东临王那般的神仙样的人物,可是自己这等人可肖想的?

後来,她找到班子里,想以重金学得那越女歌,却是得知那日的歌妓早在几日前就已亡故,她留下的那个小孩被她的大舅收养,想来,那曲越人歌,在这麽个小妓院里,也算是成了绝唱?!或许在那背後,又是一个开头灿若春花,过程曲折转复,晚景甚是凄凉的故事?

再後来,她自己也成了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东临王十里红妆,求娶杜怜英,那日的鞭炮声,响彻了整个京都,满地都是爆竹炸开後剩下的红皮,透着浓浓的喜气,铺天盖地的白雪间,红得太晃眼。

在这盖满京华的喜庆里,无数倾心东临王的女子皆暗自垂泪,独独伤悲,而勾栏院里卧病的施施,却是其中最为苍白的一个。彼时的她,颜色已有故去之意,老鸹龟公都嫌弃极了这个药罐子,小姐妹互相帮忙体己着,这些命比纸薄的女子,彼此之间心照不宣,他人的悲惨,又何尝不是将来的自己?故能帮忙处,尽量帮搭。

杜怜英高挂凤枝,嫁得如意好儿郎,他人或许只是碎了一个美梦,但施施,无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杜子金,杜妻,杜怜英,阮大铖,阮妻。。。。。。在这个荒凉的大场子里,甚至连个应和着笑她两声的人都没有。

施施早在被嫁与阮大铖那晚,梦就已经碎成渣渣,断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念想。如今东临王娶了妻,妻子是害她至此的嫡妹,也不过是再将那些碎片捡起,往她心窝再刺几下罢,这又算得了什麽呢?风霜寒雪步步相逼,她还有什麽受不住的呢?

东临王依旧是那麽个谪仙人物,风姿俊逸。自己不仅比先前更为卑贱,低到了尘埃里,为千万人不齿,甚至连以前可以称傲的颜色也没有了,这样的自己,她自己见了都嫌脏,更何况东临王?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施施那夜不知怎地,感觉咳嗽遽然加重,白日里还不觉得,入夜後已是成风雨欲来之势。先是痰中带血,後竟大口大口的咯,止也止不住,好似要把心都咯出来的架势。然而施施的心最後还是好好地呆在她的胸腔里,还没咯到她的心血,施施已然魂断勾栏。

终究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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