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韶華茫茫 — 第三十二章:最後一課 下

檀棂本想再与五花先生聊聊心中困惑,方要开口,汝鱼来到,汝鱼先是恭敬请檀棂回房,檀棂坚持留下,汝鱼无奈,只能动手强行将其带离。

汝鱼出手时表情相当为难,显然愧对檀棂,汝鱼从不自作主张,这回对檀棂这般强硬定是受帝江指示,檀棂被带回卧房後,汝鱼在她的房门布下结界,彻底断绝檀棂外出的可能。

「小鱼儿、小鱼儿,你这是做什麽?」

「照主人之意,檀棂大人不得出房门一步,更不得再见地牢之人。」

「为何不让我见五花先生?你们才砍了他的腿,如今连让我照料他都不许了吗?」檀棂咆啸。

「请檀棂大人谅解。」

「我怎麽谅解?」汝鱼作不了主,檀棂不想为难她,道:「帝江呢?叫他来见我!」

「主人正在午睡,交代了晚些再来探望您,小人告退。」

「小鱼儿、小鱼儿!」

汝鱼火速离去,任凭檀棂叫唤,她亦充耳不闻,时隔多年,檀棂再次遭帝江软禁、沦为囚徒。

当日,帝江未如约而至,反倒一连数日不曾现身,檀棂焦急等待之际也有了闲暇细思五花先生之言,先头她脑中所想全是枒杈创建新制一事,她想藉由三界和平为樱椥觅得安宁,可静心一想,乱世中生灵涂炭不假,太平之世便无灾祸吗?

无论处於哪种世道,总有人包藏祸心,人心才是一切乱源,想通了这一点,檀棂惊觉曾经的想法过於天真,她本非善於计谋之人,想不到这层关窍无可厚非,但帝江聪慧又精於此道,他不可能看不出破绽,唯一解释是他刻意隐瞒。

檀棂重新审视与帝江的盟约关系,帝江自始至终目的不曾改易,他要替混沌族雪耻、一报多年遭三十九王院迫害之仇,所有定下混沌族凶兽恶名的三十九王院参与者皆是他复仇对象,麒麟族作为四大瑞兽之一,想来当年铲除凶兽时也没少出力,如此说来,檀棂算得上帝江仇人。

起初,帝江对檀棂确有敌意,抓她也是为了借用她的秘术之力,若非意外发现檀棂乃其命定之人,兴许檀棂早在帝江的谋策之下血骨无存。

多年相处,檀棂感受得到帝江的真切,她虽不甚聪颖、却也不糊涂,帝江心中的黑暗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逐渐显露,尤其此番狠心对五花先生下毒手彻底伤了檀棂的心,以帝江心性,将来实力壮大、会有更多人落得与五花先生同样的处境,檀棂亲近者多为神族一方要人,檀棂可以预见若帝江上位、她的朋友们定将坠落深渊。

檀棂心底生出悔意,枒杈这等心思深沉者都不愿与帝江合谋,檀棂择他简直应了五花先生所言与虎谋皮。

若说檀棂原本尚有对帝江的一丝信任,也在帝江决定再次软禁檀棂那刻被摧毁得乾乾净净,檀棂经历过丧族之痛、背负着无穷愧疚,可她幸运之处在於遇见之人多数真心相待,即便身在规矩繁多的隐里、真龙族亦是给足了双生麒麟自由,自由二字对檀棂是一种本能,生来便该如此,帝江剥夺了她的自由等同於断了与她的情份,可惜足智多谋的帝江从不知此理……。

不计桃林初遇,檀棂被掳至弄音水榭就遭帝江软禁,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从那时心底深处已埋下不信任的种子,不过是帝江一次次的付出掩盖了这颗种子,甚至一度令檀棂遗忘了这颗种子,无奈情意替代不了帝江的野心,直到今日……种子发出了幼苗、转瞬茁壮。

理清思绪的檀棂明白不能再留在弄音水榭,她必须逃离此处……带着五花先生一同逃离此处。

眼下她最大的难题便是如何破解卧房结界?而後又该如何从帝江、汝鱼这两位强者眼皮底下带着五花先生离开?以她目前的能力无疑是螳臂挡车,除非……。

「……秘术……。」

檀棂握着腕上的黑曜石手串陷入苦恼,回想起秘术失控导致洪流祸害生灵的惨况,她便无法冒险取下手串、动用秘术,然而,不用秘术她又怎能救出五花先生?

两难之际,房门打开了,高挑的帝江几乎与门同高,如今的他恍如一座高山压得檀棂难以喘息,他冰冷的眼神没了过往的温情,仅剩理智的算计、利弊的衡量、以及固执的占有。

檀棂见了他有些无措,木讷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帝江瞥见她握着黑曜石手串,双眼一沉、闪过一丝忌惮。

「想用秘术?」帝江低沉的嗓音流露着吓阻之意。

「……。」檀棂心虚,立马将手藏到身後。

帝江缓缓靠近,檀棂不安的心跳渐快,她想躲,却被帝江擒住手腕,帝江瞧了瞧黑曜石手串,用着极为缓慢的语速说道:「那不是你最恐惧的吗?怎麽,如今不怕了?」

「放开我!」檀棂挣扎着,帝江的手劲越来越大。

帝江不顾檀棂反抗,迳自说着:「我也想放手,但我做不到,不如你用秘术让我消失,这样我才能放手。」帝江眼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愤怒、不甘、爱意、旁徨,其实两难的何止檀棂一人。

「胡言乱语!」

「或者你让我回到爱上你之前,如此我也不会进退维谷。」

「你、你说什麽?」

帝江的话惊吓了檀棂,从他的话中之意,檀棂听出了端倪,那是麒麟一族藏得最深的秘密,一场三界最大的骗局、一场自上古时期持续了数十万年的骗局……。

「你能做到,不是吗?用你所谓的麒麟秘术。」

「秘、秘术是净化之力,无法动摇意志。」檀棂瞳孔颤动、眼神不自觉飘忽。

「净化之力?古籍上确实如此记载,若我未曾与你共历惑心铃幻境,也会对此深信不疑。」

「你想说什麽?」

「麒麟族扯下弥天大谎、诓骗三界数十万年,为的就是掩盖秘术的真相,我不清楚麒麟先祖是为了三界平静或是麒麟族的安全而掩盖事实,唯有一点我能笃定,你的秘术举世无双、甚至足以颠覆三界。」

「我听、听不懂,你放开我!」檀棂开始气急败坏,挣扎地更加激烈。

帝江一把将她按到墙上,凭着高壮的体型压制着她,帝江一手抓着檀棂的左腕、一手擒着她的细颈,冷冷说道:「那我便说得更清楚些,婆娑岛上麒麟举族暴毙、大地死寂,重生池水清净如初、火玛瑙丧命、青草枯萎,造成两回洪流的根本原因从来与净化无关,甚至破除定界石禁制也非此因,净化的说词不过是麒麟族的谎言。」

「你……胡说!」

「幻境中你曾用秘术修复衣裙,莫非净化之力还能修补衣衫?」

「既是幻境……自然不是事实!」檀棂狡辩。

「我问过你此生最惧何物,记得你如何回答吗?」

「……我……!」

「时间,那才是麒麟秘术的真面目。」

檀棂瞠目结舌的反应印证了帝江的推断,麒麟族深藏数十万年的秘密终归被掀开了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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