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無愛之人 — 惡夢_01

大一刚入学时,游宇路对大学的选课系统和课程内容很陌生,他甚至连学生资讯系统所有的功能都摸索很久,他也不清楚共同必修的规则,直到开学加退选的最後一天他才发现共同必修里,除了通识课要十五学分外,另外还有国文六学分、英文十二学分、体育需要上六学期,还有一门社会实践一学分。游宇路急急忙忙赶在最後一天选填了国文课,先拿了三学分起来。

D大设计系毕业总学分要一百三十六,系上必修共七十二学分,共同必修三十四学分,游宇路知道这三件事,但是他完全疏漏系上必修加共同必修的学分,距离毕业门槛相差一大截,这件事根本没有进到大脑活络区。

游宇路上了大学以後,因为系上重课,时常压力大到喘不过去,精神状况不尽理想,几度读不下去,後来他踩着最低门槛,想着把必修课修完就好,以为这样就可以毕业,这个想法支撑着他度过每个学期,就这麽过了两年。

但吴望的一句话让他大悟,他才发现自由学分总共要三十学分,减去之前选修的学分,还有二十一学分,这件事对游宇路来说实在是晴天霹雳,他的脑袋像被原子弹炸过,撑着他的精神支柱粉碎了,他忍不住大哭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要平安地度过每一个学期是多麽不容易,不单只是他的成绩都可以维持在A以上,最差顶多到B,且学期末总成绩都在八十五分以上,他连了几个学期都领过为数不小的奖学金,领奖学金不是他的目标,只是很凑巧他的成绩都够格申请,游宇路真正希望的是平淡地度过大学生活。

在别人眼中看来,游宇路确实是个模范生,平时除了课业外还兼职两份打工,之前还有参加过社团,假期时至偏乡带过三次营队,每天满档,只要一开学,他的假日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做作业,从早做到晚,就连中间休息时都悬着一颗心,担心写在纸条上的作业进度赶不上,担心在评图之前出意外,也担心自己做得很差,担心所有人都等着看他笑话。

游宇路提心吊胆过完了四个学期,大一时,他想着反正也才读一年,未来三年还太长,现在趁早放弃损失不会太大,後来他挺过来了;大二时,他对休学的想法加剧,在视觉传达课的荼毒下,他甚至还想自杀,好在大二下过得还算和平,当游宇路把二年级读完以後,告诉自己已经过一半了,他走过二分之一,接下来每一步的迈进都距离毕业证书更靠近,拿到毕业证书指日可待;大三开学的第一天,游宇路才发现自己过去两年都太颓废,他还有二十一学分要补,分摊成四个学期,一个学期至少要五学分,甚至有个学期要六学分,大概就是两至三堂课,这还不加上通识课的学分,游宇路很排斥再继续修系上的选修,所以他多出来的两三堂课等於是要分摊到通识课上,或是得再修国文、英文课,但一个学期怎麽可能抢到四堂通识课呢?如果能抢到三堂已经算天降神蹟了。

游宇路哭到鼻涕一直流,吴望把自己全部的卫生纸都拿给他,却还不够用,吴望不停拍他的背,只能反覆告诉他:「不哭了,不哭了,我帮你想方法。」

许煦晖以为吴望做了什麽事才惹游宇路哭,但後来看吴望的反应也不像这麽回事,他走近两人。

「怎麽了?」许煦晖先看了游宇路哭肿的脸,再抬头盯着吴望,而吴望给了他一个无奈又病恹恹的脸。

「……我……我不能……不能毕业了……呜呜……。」游宇路好不容易收敛住的情绪,在讲完以後再一次爆开来。

「不能毕业?为什麽?」

吴望偷偷地在许煦晖耳边说:「他不知道有自由学分。」

「我的天。」

游宇路发现许煦晖在旁边那麽吃惊,更加绝望了,他哭完又吸鼻子,吸完又哭,愁眉苦脸。

「你是三校吗?」许煦晖所言三校是指DAT。

「阿宇是D大设计系。」

「在我们学校对面,很近,那你来修A大的课吧。」

「……修什麽?」游宇路像是听到希望,缓缓抬头,用着水汪汪的眼看着许煦晖,他感觉许煦晖头顶散发着天使的光环。

「不知道,你把课表传给我,如果你是设计系,那麽修我们美术系比较整合的课应该还可以。」

「对呀,别担心,会有办法的。」吴望在旁边帮腔。

「嗯。」游宇路闷哼一声,脸色依然惨淡。

「你们先坐旁边吃饭吧,我来找课。」许煦晖把热粥塞给吴望暖手,动脑回想大一大二有没有修过什麽不会太硬的课,好推荐给游宇路。

吴望牵着游宇路,坐到旁边,他替游宇路把塑胶盖打开,用汤匙舀了一口粥,吹凉了再送到游宇路嘴前,忙着找课的许煦晖发现以後立刻就把汤匙推开,吴望不解的抬头。

「你感冒还把病毒吹到饭上,还喂给人家吃!」

「对齁。」吴望把吹凉的饭自己吃掉,开了另一碗粥给游宇路,贴心地帮他把汤匙放到粥里。

「还有你,别再哭了快点吃,还让病人喂。」真快被这两人瞎死。许煦晖站在两人前面,逐一训话。

「噢。」游宇路委屈地乖乖扒饭,把粥塞进嘴里,眼泪滑到下巴。

吴望突然想到蔡黎明是游宇路的学长,应该可以问问他的意见,看蔡黎明有没有推荐什麽比较轻松的课,方便拿学分。吴望拨通蔡黎明的电话,蔡黎明很快接起。

「喂?蔡学长……咳。」吴望的声音哑到快没声了,尽管声音很小声,还是被许煦晖听到关键字。

「你打给他干嘛?」许煦晖臭着脸。

「蔡黎明是学长。」吴望把手机话筒移开。

「我知道是你学长,那干他屁事?」

游宇路小小补充一句:「他是我直属。」

「……靠,孽缘。」许煦晖把电话抢过手。

「喂?喂?」蔡黎明喊了两声,之後听到许煦晖的声音。

「你以前有没有修过什麽比较凉的课?」

「你要修?钻小洞。」蔡黎明以为许煦晖想找凉课轻松赚学分。

「……不干你的事,你回答就好,『有』或『没有』。」许煦晖在电话这头翻了白眼。

「怎麽就不干我的事了?」

「你这人真的很恶劣,算了。」许煦晖把电话挂断了,并大声的宣告:「他的脑有洞。」

吴望发现这两人非常不对盘,摸摸鼻子感觉自己做错事了,刚才不该让他们一起去买饭的。

游宇路看着许煦晖对蔡黎明如此反感,突然心有戚戚焉,有时候游宇路也觉得蔡学长很烦,话很多,很吵,给他一种压迫感。游宇路看着许煦晖这麽努力在帮他找课也就不哭了。

「你不吃吗?」游宇路拉了许煦晖的衣角。

「你吃,哥忙着找课。」

不知不觉,许煦晖开始会称呼自己为「哥」了,无论是吴望或是游宇路在生活上都需要他帮忙,虽然许煦晖有时会觉得这样操心很累,但是许煦晖在他们身上找到一种被需要的感觉,许煦晖喜欢这种感觉,他需要感觉到自己是不可或缺的,才能够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席之地。

许煦晖翻查大一到大三全部的课程,美术系的课只分为学科和术科,术科需要专业技巧跟一定的基础,学科虽然就乖乖听课就好,但怕太枯燥,对游宇路会是另一种负担。

许煦晖看着游宇路一脸憔悴,觉得这涉世未深的人脑袋怎麽会这麽不灵光,後来许煦晖注意到游宇路的白衣沾了一抹紫色颜料。

「你画油画吗?」许煦晖用食指敲了游宇路的头。

「以前画过一点,有学过美术。」

「学了什麽?」

「素描、水彩、油画、版画、插画、广颜、书法,都碰过一点。」

「你怎麽不早说?」许煦晖很吃惊。

许煦晖是大学才开始接触纯美术,接触过的媒材也不是很多,中式媒材他一律没碰过,没想到游宇路接触的比他广。

「……忘了。」游宇路的意思是:你又没问。但他不敢对许煦晖这麽讲。

「那就好办了,你空堂跟着我们一起修课,进度赶不上就叫吴望画。」

「什麽课?」

「我看一下。」

「综合媒材可以吧?星期三下午。」

「好。」游宇路稍稍放心了,比起做设计,学画对游宇路来说轻松很多。

艺术是自我的,艺术跳脱商业,艺术就算被评价,也不用急着改,这是游宇路渴望的。

有个人从旁边靠过来,冷不防地插了一句话:「那我也要修。」

许煦晖好看的脸再次皱成一团,对着那人竖起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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