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通过大路直冲书房,但走不到一半,暗卫居然把他带到不起眼的小路里,避开一路上的丫鬟小厮,无声无息从後门进到了书房里。
他上次来怎就没注意到这书房还有个後门?
有些新奇的看着暗卫推开墙壁,一人能进的通道便出现在眼前。
「之後属下无法再前进了,请二小姐进去後直走便可。」护送他来的暗卫如此说着,随後只剩一人站在他後面,其他人瞬间不见,恐怕是回到应该回去的位置。
看着那暗卫,冷云雪也懒得多想什麽,毫无畏惧就踏了进去。
在他後脚进到通道里,外面的暗卫就直接把墙壁推回去,一点光亮也透不进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通道静谧的可怕,只剩下他一人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回荡着。
冷风从前方吹来,掀起他额头的碎发。
如果是普通人,还不被吓死才有鬼。
这活得像是有鬼出没的通道是怎麽回事?
就这麽放心他一个人走这条路不会被吓到心脏衰竭吗?
冷云雪搓搓起鸡皮的手臂,蹭了蹭手指,通道内蓦地亮起光芒。
那不像是日光灯的光芒,而是墙壁整个再发亮,透着淡淡的光芒,不刺眼也不显眼,却驱逐了黑暗使人放心。
松口气的冷云雪也不怕被人发现,迈出脚步笔直往前走。
正如那暗卫所说的,这条通道是直的,完全没有任何的叉路。
「喀─喀─喀─」
清脆的脚步声在静谧的通道内特别响亮,就算他再怎麽刻意放轻脚步,空荡荡的空间总是能将细碎的声音无限扩大,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到底谁建的这鬼通道!
「哒─」
冷云雪停下脚步,侧耳仔细听,隐约能听见一点点很细微很小的声音。
那不像是脚步声,而是......水声?
不是说直通书房吗?哪来的水声?
好奇地朝着水声方向走,走不到一半他才发现不知道什麽时候通道从一人能走的空间变成大约有三人并肩同行的宽度。
水声是从右边传来的。
这通道有分岔路?不是说直线吗?
皱起眉头往前看,才发现一扇大门就在不远处的地方,只要再走几步路打开门大概就是书房了。
但明明就不需要太远的距离,脚下的路偏偏变成三人并行的宽度,如果不去注意,恐怕也无人发现这条通道其实也有分岔路。
如果他是拿着火把或是摸黑前行,他也不会察觉这条通道其实还有另外一条路能走。
看着离他不远的大门,冷云雪视线转向另外一边。
另外一条路看不见尽头,尽管墙壁透着光亮,他也看不见後面的道路究竟是危险还是安全。
要冒险吗?
思考着要进去还是去探路逛逛,不用三秒过後他就做出了决定。
探险万岁!
毫无心理障碍直接往右边走的冷云雪脚步比刚刚轻松愉悦,毕竟他对单独见不属於他的亲人还是有些忐忑,有些不知道该怎麽去面对他们。
他不是真的冷云雪,对他们是有猜忌与怀疑,但若是行动上有些瑕疵,被发现了该怎麽去圆谎?
所以现在他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就算只有一下子也好,他就是不想去见到那些很疼原主的父亲与哥哥们。
「滴答。」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水的声音越来越明显,逐渐比他的呼吸与心跳声还要大,空气里逐渐充满湿润水气,有风一直从深处吹出来,阴阴凉凉的,给人的感觉毛骨悚然。
地面的道路越来越宽广,现在已经大的都可以请个舞龙舞狮来表演一趟都还够。
「嗷────」
某种兽类的鸣声从深处传来,似是痛苦又似在威吓靠近的入侵者。
嗯?
冷云雪略惊讶的顿了下脚步,远远的他能看见有个小光点在远处。
出口吗?
思考了一下,脚下的步伐连忙加快,没有因为这声嚎叫而停下回头的意思。
越靠近小光点,他不但能听见水滴落下的声音,还听见了类似打斗的声响。
眉头紧皱起来,冷云雪脚步又更快了点,几乎把身体的极限逼出来。
离光点不到几十步的距离,他清楚听到的人类的喊声与浓烈杀气。
「杀!」
「嗷────!」
三步并成一步冲到出口,眼前突然一片开阔。
还来不及感叹空间有多大,就先被眼前一群黑衣人大战一只神兽的战斗吸引走。
没错,就是神兽。
冷云雪几乎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巨大似龙却又非龙的生物,差点尖叫出来。
卷之兽!他居然在这里看见卷之兽!
为什麽这里会有卷之兽?
「这畜生已经没剩多少体力了,必一举拿下牠!」站得远远的黑衣人如此大喊,从腰间拔出了利刃。
地面躺着无数黑衣人的屍体,卷之兽纯白的身躯上满是纵横交错的刀痕与伤口,纯白的液体从伤口流淌出来,滴落在地面上。
血红的眼睛死瞪着那些黑衣人,彷佛不吃他们肉喝乾他们的血不甘心一样。
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大战多久,黑衣人一批接着一批,纵使是神兽,也会有精疲力尽的一天。
看着卷之兽被逼入绝境的模样,冷云雪想也不想立刻抽出符咒。
『飓风成形!』
密闭的室内空间突然掀起剧烈狂风,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的黑衣人措手不及,立刻就被暴动的气流席卷而上,掀飞出去。
冷云雪怕被人认出来,赶紧从随身空间拿出面具戴上,连紫袍都来不及穿,就从洞口一跃而下,迅速窜到卷之兽前面。
飓风还未散开,冷云雪从随身空间里捞出一张白色符咒,用力拍在地面。
拜托,希望有用。
『转送之阵,将我们带至该到的地方。』
最後一字落下,手上的白符瞬间碎成光点落在地面,形成巨大绚烂的法阵。
该去哪里?
其实没想过在这世界移动阵会成功的冷云雪根本不知道要传送到哪,他对这个世界一窍不通,若是送到人多的地方一定会造成巨大骚动。
他不能打破这世界的秩序。
蓦地,杂乱的脑袋浮现出绿色的森林,下一秒,眼前的景象扭曲变形,变得逐渐模糊。
一眨眼,他们就出了那诡异的石穴里,站在绿色的草地上。
沁凉的夜风吹拂在脸庞上,青草香气缭绕在身周,让人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
冷云雪大大松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很意外,真的很意外。
他一直以为其他法术能用就算了,移动法阵居然能用真的是让他庆幸到不知道该说什麽了。
上苍保佑上苍保佑啊。
扯下脸上面具,冷云雪以大字型躺在草地上,抹了把虚汗。
这场景再多来个几次,他肯定不死也会吓掉半条命的。
放空的大脑原本还想在罢休一下,只是他突然想起自己为什麽会使用移动阵,吓得冷云雪又跳起来。
一转头,就看刚刚发狂的卷之兽安稳的趴下来,似乎是信任他一样闭上眼睛假寐恢复体力。
冷云雪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蹲在头的旁边,伸手轻轻抚上对方的额头。
「你是卷之兽吧?」虽然知道这时候别吵对方,但他还是想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神兽。
神兽睁开了眼睛,黝黑的眼眸柔和看着他,与刚刚的血红完全不同。
『你是那里的人吗?』没有回答冷云雪的话,神兽朝他提出了疑问。
那里的人?
「我不清楚你在问什麽。」冷云雪摇头,说道:「那里是哪里?」
神兽深深看着他,没有回话。
看对方没有丝毫要理他的意思,冷云雪抬头,看着月亮越来越偏中央,无奈说道:「我没办法在这里待太久,我只想问你,你想要继续待在这里,还是前往安息之地?」
现在的人类已经会攻击古代神了,他不知道在让卷之兽待在这里究竟是不是好事。
或许,提早进入安息之地会是好事吧?
神兽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提到安息之地时眼眸蓦地扬起愤怒。
「我明白这里或许是你所固守的圣地,但人类已经朝你挥起刀剑,你还要继续守护吗?」心里莫名有一股悲哀感,冷云雪撇开视线不去看神兽眼底里的情绪,「没有任何一人知道你们的存在,虽然现在的人喜爱读书,可看见你们,却把你们当成怪物异类,害怕的想消灭。」
冷云雪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无起伏:「即使这样,你们还想要继续守护他们吗?」
夜风吹过,撩起他略杂乱的青丝。
卷之兽慢慢闭起眼睛,任由风之精灵调皮地在祂巨大身躯窜来窜去。
他叹了重重一口气,就算祂不说,他也懂了。
「我明白了。」冷云雪从怀里拿出一瓶小罐子放在地面,说道:「我不清楚这对你有没有用,这是快速恢复用的,安心吧。」
语毕,也不打算多劝些什麽,便转身离开森林。
闭着眼睛的卷之兽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慢慢睁开眼睛,神色复杂看着那抹倩影消失在尽头。
再度一闭眼,纯白光芒一闪,还卧趴在地面的卷之兽眨眼间变成男人的模样。
他只穿了一件纯白看起来质地柔软的长衫,垂落到腰间的白发流转着动人的浮光月影,面容静谧而没有表情。
男人弯下腰捡起冷云雪留下的小罐子,神色复杂。
『安息之地吗......』男人垂下眼眸,歛去眼底里的情绪,『果然是那里的人啊。』
握紧手里的小罐子,男人一转身,纯白色光芒一闪,男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彷佛从来没人似的。
然而,就在男人消失的那刹那,充满生机的绿色森林气氛逐渐改变,变得诡谲阴暗。
微风吹起,月光照映不到阴影处浮出无数黑影,若影若现重重叠叠,啪嚓啪嚓的诡异声音几乎响彻整座森林。
慢慢地,乌云垄罩住婵娟,银芒无法洒落下来,在全黑的那一刹那,黑影聚集起来,形成了巨大的黑色形体。
黑色形体咧开了血红的嘴巴,嘎嘎粗糙的笑声随着夜风传递到森林各个角落。
『找到了找到了,躲起来的人。』
森林像是突然注入了生命,随着黑色形体的话语轻轻摇摆起来,树叶婆娑的沙沙声响宛如海浪一般越来越远,传递的越来越广。
不久,整座森林像是在欢庆着什麽,明明无风却欢快的摇动着。
如此匪夷所思的景象无人看见,就算看见了,也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麽。
乌云逐渐散开,月光倾泻而下,黑影蓦地消失不见,粗哑的笑声也嘎然停止。
森林也停止了骚动,所有无法用知识能够解释的怪异事情在月光落下的那一刻结束。
最後,回归到最初的样子,彷佛刚刚一切都是假象。
※※※
在冷云雪将传送走的那刻,席卷的暴风突然停止,被卷上天的暗卫们失去风的力量而纷纷坠下。
数十人早就被绕到头晕目眩,这一撞击到地面,便直接昏迷过去了,几个好一点没绕晕的,勉强能支撑自己安全回地面,但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该死的!」应该是领头的黑衣人重重垂着地面,瞪着卷之兽与冷云雪消失的方向,彷佛要烧穿一个洞才甘心似的。
他刚刚有瞄到一眼,是一个女人的长裙,脸上还带着面具,没有同伴,恐怕是那女人独自一人救走了那怪物。
可是为什麽这密闭空间会突然出现飓风?
想到这点,黑衣人脸色变了。
那女人是谁?是怎麽制造出这如此巨大的风?
努力挖着之前的记忆,一闪而过的画面划过眼前,黑衣人蓦地瞪大眼睛。
对了,他想起来了。
那时候他好像听到有人在洞口喊了什麽飓风成型的话,转过去,他看见了一张有些陌生却绝对不会认错的一张疙瘩脸。
冷云雪?
想到这人,黑衣人几乎无法置信自己的推测。
一个傻了十年的少女,怎麽办到的?
看错了吧?
可是那张红色疙瘩的脸,怎麽样也不会看错啊。
黑衣人陷入了深思,没注意到身後有抹人影正慢慢接近着。
「唷!」
那抹人影一手拍在黑衣人的肩头上,像是跟许久不见的朋友打招呼似的。
「谁!」黑衣人下意识手一挥要打飞那跟他套近乎的人,却没想到後面的人速度更快,在他反应过来时就退出了攻击范围,笑盈盈地看着他。
仔细打量对方,对方的穿着甚是怪异,从未见过的白色短衣与蓝色长裤,材质他也看不出究竟是什麽,似棉非棉,看起来也不低俗,不像是普通人穿得起的样子。
然,吸引他目光的不是怪异的衣服,而是那双一黑一银的异色眼眸。
这人是谁?
「你不用太紧张,我不是敌人喔。」笑盈盈的不速之客背着手看着他,「放心,我只是来收烂摊子,不会危害到你们性命的。」
「你到底是谁!」抽出腰间的刀刃对准来人,莫名恐惧对方的黑依然感觉到有股压力压在他身上,几乎喘不过气。
这人很强,如果真要打起来,他肯定打不过!
但是他却未从那男人身上感觉到任何一丝内力。
「乖乖,别这麽凶,我刚刚不就说了吗?我是来收烂摊子的。」男人丝毫没有畏惧黑衣人手上的利刃,一步一步往前走,「放下刀子,闭上眼睛,睡个觉醒来,就会好了。」
「你!」
还没反应过来什麽,男人瞬间就出现在他眼前,笑得十分无辜单纯,可下一秒眼前突然模糊,随後像被人蒙上了黑布什麽也看不见。
「乖乖睡一觉吧,醒来就什麽也不及得了。」最後的最後,他只听见这句话,就失去了意识。
低头看着暗卫逐渐失去意识,那双异瞳闪过了一丝不明光芒。
「卷之兽吗......?」幻眯起眼睛,瞧了眼四周横竖躺在地面的暗卫,是生是死看不出来,「真是麻烦,没想到他居然会路过这里还特别出手救了人家,害我泡温泉泡到一半还要爬出来收拾善後。」要知道他那时候还在喝别人精心泡的高级酒啊,就这样浪费掉了。
无奈地蹲下身体,幻将手平贴在暗卫的脑袋上,鹅黄色的光芒迸出,窜入了暗卫的眉心里面。
「不是说了吗?做太多事情会干扰世界秩序,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将那暗卫的记忆洗得乾乾净净,幻用相同的方式在那些还活着的人一起洗脑,把不该看不该听的洗乾净。
洗得差不多,幻才站起来,插着腰环顾四周看有没有遗漏的。
「幸好他碰到的是我,如果换成其他人早就被丢到虚无去了,哪里还有这闲情逸致去救个卷之兽。」拍去手上的灰尘与脏污,幻叹息道:「看来以後有得忙了,明明就心灰意冷,但还是无法硬下心看人去死啊。」
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还坏事。
不过,他并不讨厌这样的个性,相反的还满佩服的。
人类这种生物就是吃一堑长一智的,只要被背叛过就会对整个世界产生敌意,看过比黑暗还要更深的黑暗时,就会变得更加阴暗。
结果见到这世界有多麽恶心後还能存着如此善念,他是真心佩服褚冥漾这个人。
毕竟不是什麽普通人都能这麽坚强走过来的。
即使被伤的体无完肤,却还是对这个世界存有一丝善意,说实话,这个人他认为比那些伪善的白色种族还要纯白。
就算他的身分是黑色种族。
只可惜,这种人注定是会体验到什麽叫绝望的。
等到抉择的那一天,他十分期待他到底会做出什麽选择呢。
「呵,希望你的选择不会让我失望啊,褚冥漾。」
幻的身影愈来愈淡,原本散发淡淡光芒的室内瞬间暗了下来,就好像有人吹散蜡烛的火,黑暗吞噬了整个空间。
嘲讽的笑声回荡在空间里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