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区长就任第二日,蓝海亲自到各课室开会。不是一群人坐在会议桌听长官高谈阔论,而是他跑到办公间一对多讨论,社会课被排在最後一组。
小孝和勇路由衷佩服他们的大帅哥区长,让他们见识到怎麽凭实力和美貌辗压靠背景、资历长的老屁股。
「以前民政课长收钱被拔掉,也是蓝哥兼课长。之前又是在中央搞工程审查,更别说他一开始干起的社会课。」
虽然不管领导人是谁,大家一样打卡上工,但上位者是什麽人,还是很不一样,可以望见未来是要向上提升或是向下沉沦。
终於,上午十一点五十,蓝区长英气逼人地来到社会课。大伙已经泡好茶待命,柜台留许谦一个人接待民众。
众人眼尖发现,蓝海还拿了一只缺了角的儿童碗过来,自信满满地要跟他们蹭饭吃。
勇路拿出外观受到挤压的饭团,小孝打开早餐没吃完的铁板面,八德犹豫一下,还是去冰箱拿出布包的木漆饭盒,掀开梅花盒盖,竟然是牛排套餐,还不是夜市的拼装肉,摆明高级牛肉的样子。
蓝海点点头,就决定是八德的便当了。
「八哥,真的很难看出来你是大少爷。因为你长得很朴实,比较像种田的。」勇路没自觉说着没礼貌的评价,他家就是务农,总觉得八德长相很亲切。
小孝接续没礼貌的话题:「八少身高也算高,打扮一下加上钱,应该找得到妹子。」
八德很是无奈:「我不是少爷。」
「可是你早上都坐名车上班。」
「那是我妈的车,我名下没什麽财产。」
「你妈的钱不就是你的钱?」
八德欲言又止,一言难尽,他是前妻留下的孩子,怎麽可以打後妈的主意?
「那都是父母的资产,何况我还欠我妈去留学的钱。」
蓝海从裤腰抽起似乎洗过的免洗筷,打量着八德漆制餐盒的肉,没在听他解释。
「我有房贷还有两个孩子要养,你这个单身少爷就基於社会公义,分我一口肉吃。」
「区长,你就吃吧。」
蓝海挟了两大块肉咀嚼,总觉得只是开胃,完全填不饱肚子。
「对了,跟你们说一声,明天有厂商会来换话机。以後全录音,十分钟自动断线,社会课先行试办。我会再增聘两名法制人员,一名协助调解委员会,一名会驻点在社会课,只要有不理性的民众,直接转介过去。」
小孝用力鼓掌:「区长真是太英明了。」
勇路憨笑道:「这一看就知道是要宠谦哥,谦哥还不以身相许?」
蓝海抿住筷尾:「有这麽明显吗?」
「还满明显的。」许谦笑着过来加入茶水便当团的行列,已经到了中午休息时间,「一般法制人员顶多提供谘询,分担业务有其难处。而且社会课有我就够了。」
曾经对小孝当众咆哮辱骂还有动手推过勇路的机八有背景民众,都被许谦笑咪咪告上法庭,主秘想要息事宁人都来不及。虽然没毕业,但法律系出身还是很可怕。
「我这不就是怕你太累?」
「我只是尽其所能。电话的构想很好,我们常因为电话被占线,让真正有需要的民众打不进来。」
「是吧?」被许谦夸奖,蓝海笑得一整个明媚。
「还有,别抢八德的便当。你比别人辛苦,不代表你可以偷别人的肉。」许谦难得板起脸孔,可见他和蓝海真的交情很深,才说直接指出别人的错处。
蓝海眼神倔强,但还是低头道了歉:「是我不对。」
「学长,早上忙没跟你说,我给你做了便当。」
蓝海感动不已,一把抱住许谦,小孝和勇路在一旁鼓噪:结婚、结婚!
许谦把大份的留给蓝海,拿着自己的方型餐盒,打过招呼就要离开。
「等等,你要去哪里?」
「我要跟白珍吃饭。」许谦努力不让语尾往上飘,恨不得瞬间移动到长椅上,「你们陪陪区长,别让他太寂寞。」
许谦小跑步走後,蓝海只能忿恨打开便当盒……鱼肉豆蛋和满满小菜,也只能原谅他了。
「不知道谦哥什麽时候要跟那个总裁大姐结婚?」小孝感慨一声。虽然心里不太舒服许谦被老牛吃嫰草,可是许谦看上去那麽开心,浑身都是恋爱泡泡。
「我觉得很好啊,那个大姐身边的小助理很可爱!」勇路基於私心,从反对派倒向赞成派,希望蓝天可以常常来找他们聊天。
蓝海朝勇路发射一记锐利眼神,但勇路神经太粗,没有发现区长大人的杀意。
「八德你呢?」蓝海挟了一块清蒸鱼片还给八德。
「什麽?」八德从手机抬起头,小妈不停轰炸他讯息,要他提供可以将许谦一刀毙命的证据,可是他真的没有。
「你不赞成许谦嫁给老女人对吧?」
八德深吸口气,决定放下卧底的身分,说句公道话。
「白珍阿姨人很好,我觉得阿谦和她生活,一定比自己一个人幸福。」
「你叫白总什麽?你还说你不是少爷?」
「你跟许谦只差一岁你知道?」
「八德,你太令我失望了!」
「别的人我不敢说,但阿谦的感情不需要旁人去担心,他看人比谁都准确。我们只要祝福他就够了。」
八德一番话说服众人,连蓝海都埋头气呼呼吃着便当。
「所以,亲友结婚红包是要包多少?六万够吗?」八德困惑问道。小妈婚礼上,白珍包了八十八万现金,给了他这个花僮单人八万,加上每年的红包钱,好像包得太少了。
小孝正色表示:「少爷,请回归行情价。」
勇路也突然精明起来:「白珍是你阿姨,不是我们阿姨。」
大家看向身为区长和学长的蓝海,蓝海整个人都在发抖。毕竟女方势力庞大,他这个男方亲友兼上司可能连八德的红包都压不过。
「蓝哥,难怪你这麽反对,太难看了。」
「才不是这样!」
八德依稀想起父母结婚那时候,因为爸爸那边的亲戚觉得小妈是小三不肯出席,多亏白珍砸大钱替青子撑场面。当时喝醉的小妈在婚礼上发誓:阿珍,等你结婚,我一定包双倍给你!
八德突然了解到什麽,小妈现在一定很烦恼,到底要卖哪台车去筹钱。
白珍回家的时候,许谦正在煮饭,她看了下墙面的电子钟,晚上九点没错。
许静饿到趴在地板上,白珍蹑手蹑脚往她递出一把巧克力棒,许谦清雅的声音就从厨房传来:「吃饭前不可以吃点心。」
许静生气地对许谦吐舌头,转头向白珍告状:「小谦故意不给我饭吃!」
「妈妈,你中午吃完饭後有洗碗吗?弄倒果汁有打扫吗?我对你要求不多,但你至少要完成自己的工作,明白吗?」
许静红了眼眶,白珍出面打圆场。
「哎哟,别说了,我来洗碗,我来打扫。许谦你也是,加班就别煮饭了,我下次叫外送。」
「白珍。」许谦把火关小,转身来到客厅。
白珍努力不对许谦身上的围裙有过多的遐想,跪坐等着听训。
「你可以对我提出更多要求,我不会拒绝。」
白珍盯着许谦低下身、衬衫领口露出来的锁骨和胸口,感觉血液默默往大脑上冲,忍着脱他围裙的冲动,回以笑容。
「那我先去洗个澡……小静要一起洗吗?」
「要!」
许静开心地跟上去,被许谦一把抓住。
「你不要吃你妈的醋啦。」
「不要。」
「所以说,下次工作忙就叫我买回来,我才能跟你一起洗澡嘛。你要习惯,什麽事都不用做,我就会爱着你。这就是好野人的浪漫。」
白珍用袖口揉了揉许谦的头,带着许静去洗香香。
洗到一半,浴室门传来敲门声,白珍还以为许谦决定来加入她们,没想到许谦打开门,神情凝重,身上穿着要出门的正装。
「白珍,我学长打电话来说小孩子在急诊室,请我过去帮忙照顾他家里另一个孩子。」
「情况还好吗?」
「没有大碍,但还要再观察。我得立刻赶过去,麻烦你帮我照看我母亲。」
「当然了,你妈就是我妈。」白珍拉过许静的手,给许谦挥挥道别。她也知道,许谦对弱智的母亲这麽严格,就是怕给她添麻烦。
许谦要走,白珍在浴室喊住他。
「车钥匙在我包里,拿去开。」
「谢谢你,可是我不会开车。」
白珍拍了下额头,她又忘记了。
等白珍洗好澡,许谦已经用最快速度做好一桌菜留给她。许静盛了两大碗饭过来,许谦不在,反而更有精神。
「公主,你不会想他吗?」
「小谦都凶我。」
白珍笑了,望向许谦平时所在的位子。
「可是我已经开始想他了。」
许谦转了两班公车,来到位於学区的独栋楼房,按下门铃。
「黄庭,是我。」
大门对讲机传来不耐烦的童音:「怎麽又是你?我爸没有别的朋友吗?你回去,叫我们妈咪来!」
「你妈拒接你爸电话。如果你认为你能一个人在空房子安心待到明天,我现在就去医院看你快要崩溃的爸爸。」
对方沉默一会,大门才遥控开启。
许谦仔细关上大门,来到精致的蓝色屋门前,门板半开,露出一张粉嫰的小脸,小女孩抱紧熊布偶,对许谦投以敌视的眼神。
许谦没有理会她,看向壁挂电视前横倒在地的置物架和地板上的血迹,应该就是案发现场。
「你跟你弟打赌什麽?」
黄庭堆出小孩子天真的笑容:「叔叔你在说什麽?」
许谦口吻冷漠:「你妈就算依你们的计画回来照顾你们,她也会因此认定你爸果然不是个好父亲,变得更加讨厌他,你明白这个後果吗?」
「叔叔的想法好像坏人。」
「你大概还没认清现实,要是你爸和你妈离婚,你爸会把你们两个孩子托付给谁?」
黄庭想到未来的那个可能,不禁小脸发白。他们小姊弟天地不怕,就怕流着黑血的许叔叔。
「……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
打扫完一团乱的许谦,这才走过来,蹲低身子,把抱着熊不放的黄庭揽进怀中。
「蓝院没事,等一下你爸就会带他回家。」
黄庭小手抓住许谦带着饭菜香味的衬衫:「叔叔,你应该要先安慰我吧?」
「为什麽?我又不喜欢小孩子。」
午夜时分,蓝海穿着睡衣和托鞋背着小儿子回家,许谦帮他开了门。
「小庭呢?」
「在房间休息。」
蓝海看向暗灯的儿童房,有些讶异:「她都会玩游戏到半夜,讲都讲不听。许谦,看来她真的很喜欢你。」
许谦只是笑笑。
趴在蓝海背上的蓝院偷偷看了许谦一眼,刚好对上许谦深沉的目光,赶紧缩了回去。
「我在洗澡,听见孩子在哭,出来就看见小院满头血……都是我的错,我真是个烂爸爸!」蓝海自责不已。妻子照顾得好好的,换作他就总让小孩生病受伤。
「学长,不要这样,小孩子的行为总是无法预料,相信他们会记取教训。」许谦轻手抚摸蓝院的小後脑勺,蓝院几乎要被吓昏过去。
完了,魔头许叔叔一定什麽都知道了。
许谦代替手受伤(急着去医院撞到车门)的蓝海把小儿子抱上床,好一会才离开房间。蓝海问许谦和孩子们说了什麽,许谦说给他们说了狼来了的故事,要他们睡前好好想想。
蓝海两手掩面,和白日高傲强大的形象不同,狼狈地哭了起来。
「对不起,大半夜把你叫出来……」
「没关系,我现在不是一个人。」许谦拉过蓝海右手,紧握在手中。
蓝海年少时期,母亲不堪长期家暴离家,甩开他乞求的手,头也不回抛下他和年幼的妹妹。
「我以为结了婚……拥有一个家……就会变得幸福……」
许谦说了谎,蓝海其实没有打电话告知妻子小儿子受伤的事,他很害怕会受到责骂,离家的母亲和离家的妻子重叠起来。
「你很努力了。」
「我怕你结婚之後,会失望……」
「或许吧,但我还是想赌一把。」
蓝海看许谦心意已决,哽了哽,也就不再多说。
「你结婚那天,我家两个孩子给你当花僮。」
「不要。」许谦一口回绝,「当天请学长一个人出席就好。」
「为什麽?他们很可爱啊。」在蓝海眼中,小孩子总是天真无邪,尤其是叫着「爸爸」的两小,随时都能牵动他的心肉。
「总之不要,绝对不要,你敢带他们来我和白珍的结婚典礼,就别怪我跟你翻脸。」
蓝海止住泪,明白感受到孩子们被嫌弃了。
许谦离开蓝海的家,路边的轿车闪了两下头灯。
白珍从车上探出头:「嗨!」
许谦快跑向前,白珍比了个上车的帅气手势。
「亲爱的,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走回家吗?」
许谦不知道白珍一个人在外面等了多久:「你怎麽没有打电话?」
白珍打了哈欠:「不知道你睡了没有?怕吵到你,不敢打。」
许谦要开口,白珍两指抵住他的唇。
「回床上再说,回家、回家!」
「白珍。」
「我说了,你要习惯,我会带给你人生各种惊喜。」
凌晨的道路,轿车驶过飞逝的夜景,许谦拉起白珍牵着他的手,亲吻她的指尖。
「许谦,相信我,我会让你比全世界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