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品芯个子高挑又长得显眼,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低垂着头一动不动。
经过的人都忍不住看她,而言品芯却全然不觉,身体被疼痛麻木,心口处仿佛失去了一块东西,破了个巨大的口子,怎麽也堵不上,空荡荡的穿过凉风,明明是酷暑的大热天,却冻得四肢冰冷,无从取暖。
握在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许久後终於回归平静时,又开始进来一条条短信。
盯着手机上提示框上墨政廷传来的短信,话语间满满的紧张与担忧。
言品芯没有点进去看,这一路走来,新买的高跟鞋磨脚,等发现时脚跟都磨出红红的一片了。
她走进24小时便利店,在冰柜前看见一对看起来像情侣的高中生,男生紧紧牵着女生的手,不知道男生嬉笑着说了什麽,惹得女生娇嗔地打了他一下。
年轻,真好啊——
言品芯想起自己也曾经拥有过这些美好的时光,只是人长大了之後,那段关於墨政廷的岁月也终将只是回忆。
言品芯拿了一包OK绷正打算去收银台那儿结帐,无意间,视线扫到休息区墙上的电视里,跑马灯标题显眼——
【墨氏集团总裁墨政廷将与袁氏集团千金袁初联姻——】
言品芯呼吸一紧,脸色更加苍白。
这时手机又一次的震动起来,提示框跳出的最後一则短信是——
【M:在超商里坐着等我,我去接你。】
就算不用她说,他依然还是有办法知道她人在哪里。
【言某:别来,我要上捷运了。】
【M:几个路口就到了,你别动。】
嘀的一声,收银员面无表情的扫完码,对她说出一个数字。
言品芯视线离开了手机银幕,也没有听见具体多少钱,失神的掏出钱包。
递上一张钞票,拿起OK绷转身就走。
也顾不得发票和找的零钱,她走得很快,像逃跑一样钻进捷运站入口,刷了票就逃进了满是人潮的车厢里,管它是不是回家的方向。
车窗外风景快速前进,车子才刚启动没几分钟,握在手心的手机开始震动。
她盯着银幕上显示着『墨政廷』的名字不动。
电话无人接听後,很快换成一条消息,涌了进来。
【M:不是叫你别动,你坐哪儿一条线,下一站下车等我。】
许久,言品芯才缓缓回神,一下下很轻地敲着按键。
【言某:你要订婚了?】
下一秒墨政廷的电话就来了,言品芯想也不想就直接拒接。
【M:没有,绝对没有,你下一站下车等我,我好好跟你解释。】
那一瞬间,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多麽的自以为是、多麽的不要脸。
他都要成为别人的未婚夫了,她却还在跟他争什麽真相。
她真的太可笑了。
【言某:给我一点儿时间,我需要好好想想。】
【M:老婆,你先别胡思乱想,先跟我见个面。】
言品芯没有回覆迳自关机了。
世界清静了。
脑子浑浑噩噩,言品芯彷佛失去了思考,等走出了捷运站才发现自己坐到跟家里反方向的路线。
路旁车影不停流动,夜晚的城市也不寂静,格外喧嚣,言品芯本来想直接路边叫辆计程车的,下台阶的时候,才发现後脚跟都磨出了血,她却几乎感觉不到疼。
想了想,乾脆扶着栏杆坐在阶梯上,脱下鞋用OK绷遮住伤口。
然而脱了高跟鞋之後,胀痛双脚好像得到释放,再也不愿意穿上了。
远处传来小提琴的演奏声,似乎是附近在办什麽活动请来的表演,夜里的风少了白天的炙热,多了一丝沁凉的清爽。
言品芯坐了很久,突然有点难过,垂着头默默的掉着眼泪。
偶尔,路过的行人会回头看她。
大城市终归冷漠,安慰不过来,乾脆就选择路过。
突然,一大片阴影罩了下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落在耳边。
言品芯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一个大掌直接落在头上,紧接着是那扣人心弦的熟悉声音,沉沉暗哑的自她头底响起。
「哭什麽?都说让你别自己胡思乱想了。」
言品芯抬起头来,就看见墨政廷头发凌乱,身上的衬衫已经皱巴巴湿润了一片,额头上的汗水也像失控的水龙头,不断顺着他高挺的眉弓滴落下来,全身热气腾腾的居高临下望着她。
像是一路跑着过来的,他人还微微喘着气。
言品芯扁着嘴看他,闷声说:「你真厉害,这样也能找到我。」
她眼睛哭得有点肿,红红的,湿漉漉的,脸上还沾着一点没擦乾的泪水。
墨政廷没理会她话里的讽刺,他眼里只看见她这副可怜的模样心就猛地抽了抽。
他揉了揉脸,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微的呼气,在她身边坐下,手撑着膝盖,附身检查了一下她踩在地上光溜溜的脚,注意到脚跟上的OK绷,皱了皱眉头:「受伤了?所以不是让你等我来接?」
言品芯不领情的推了推他,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硬是跟他中间分开一个拳头宽,嘴里还不忘提醒:「别靠我太近,你才刚上新闻,我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即使她压根没推动他,墨政廷也露出几分妥协的表情,嗓音低沉还有些无奈:「不会被人指指点点的,新闻已经撤掉了,网路上有关我跟袁初的消息我也全让人撤光了。」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让她自己收寻网路新闻,还再三保证:「真的,都全撤掉了。」
言品芯没有碰他递过来的手机,垂下头,紧抿着唇,想起刚刚和袁初在洗手间的对话,又一瞬间硬下心,语气也有些不耐烦含含糊糊地说:「不管新闻是不是撤掉了,袁初跟你是真的很相配。」
墨政廷所有心理建设在听到这一句时险遭崩塌,他控制住自己,尽量平静。
「我和你才是最相配的。」
她无意识地抠了着手指,欲言又止:「……可是阿姨很喜欢她……」
「我喜欢你才是最重要。」墨政廷叹了一口气,刻意放柔了声音,上前去抓住她的手。「你是我的女朋友,以後也会是我法律上的妻子,你是嫁给我这个人,不是墨家,也不是他们。」
言品芯紧抿着唇,胸口再次传来闷闷的疼,眼眶有种湿润的冲动。
「相信我好吗?给我一点儿时间,我会解决所有问题的。」
言品芯不知道该说什麽,或许该说,她不知道该怎麽跟他争论这件事的对错。
在这段关系里,她始终是那三心二意的被动者,而墨政廷永远是霸道的主控者。
有时她不禁会怀疑,如果不是墨政廷这麽霸道的话,两人的关系会不会已经回归为普通朋友。
墨政廷不知道她的心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掌心,「现在能跟我回去了吗?嗯?」
言品芯缓缓过神来,看了看墨政廷,最後纠结几秒,很没骨气地点头。
她把高跟鞋重新套回脚上,才站起来就忍不住嘶了一声,所有重心立刻转移到另一只脚上。
「墨政廷。」她抬起眼瞅着面前的人,踌躇片刻,小声心虚的问:「你车离这里远不远?」
「脚疼?」
「特别疼。」言品芯委屈地说:「走不了路。」
「……」她仰着张小脸儿眼巴巴地看着他,嗓音柔软又可怜,撒娇似的。
墨政廷最受不了她这样子。
他认命的背对着她弯下腰,蹲下。
「你要背我……」
「不是脚疼?快上来。」
言品芯眨眨眼,特别乖地爬到他背上趴着,两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墨政廷,你对我真好。」她顿了下,还刻意放软了语气,「……我这阵子有点胖了,万一你背不动我了……」
「背不动你要自己走?」
「不是,万一你背不动我,也请你忍一忍。」说完还不忘伸手拍了拍他脑袋,,当作鼓励。「乖,你辛苦了。」
墨政廷这次真的被气笑了。
他唇边一点一点上挑,然後喉间缓慢地溢出一声笑。
言品芯侧头盯着他:「你笑什麽?」
墨政廷忽然侧头,看了她一眼。
言品芯措不及防,就这麽和他的视线直勾勾地对上,她还愣愣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
「只要你不生我的气,就算背一辈子,我也愿意。」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只要她再低一低头,就能触到他的眉睫。
言品芯默默垂下眼,下巴搁在他肩头,她现在整个人终於放松下来了,声音有点儿懒。
「墨政廷。」
「嗯。」
「墨政廷。」言品芯又叫了他一声。
「在这儿呢!」
「下次……你要是跟别的女人要订婚的话,能不能早点告诉我……这样我才能早点儿有心理准备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