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呛到，咳了许久才挤出话来：「阿姨您怎麽会突然这麽说？子恺怎麽会跟我告白？我为什麽要他照顾我一辈子？」
「都活到三十岁了，你们俩就别再别扭下去了，我自己的儿子我知道，他现在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其实那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
听学校同事说最近婆婆妈妈都看韩剧看到中毒，她首次後悔宿舍里没看连续剧习惯，看不懂现在眼前演的这出「曾经沧海难为水」究竟怎麽回事，又该如何回应。
「我和子恺，就是好朋友，我们没有⋯⋯」
「阿姨觉得你看不上我们子恺也是正常，他生下来就带病，以前阿姨觉得跟他在一起是委屈你，不过你到国外走了一圈，结了婚以後还是这麽孤孤单单一个人，应该比以前能理解，过日子就跟喝水一样，心平了，自有一股甘甜。」
殷妈妈属於那种信手捻来就是道理，而且还能白话那些道理的於无形的长辈，她一点不讶异殷妈妈能将保险事业经营的风生水火，老早将两个儿子的结婚本：一人一套房，给准备好了。
「子恺心里，从来没有我啊。」
「胡说，你刚出国那阵子，他过得有多糟糕，我都还记得。」
「他那时不是在当兵⋯⋯」
「就是啊，你看他都伤心到跑去当兵了！」殷妈妈始终记恨儿子死不通报自己有癫痫症，硬要去当兵的历史。
「那个⋯⋯阿姨您这次突然上来有急事吗？」她唯一能想到的招就是：改话题。
殷陈桂花考虑了下究竟是要加重力道还是收手，眼前这女孩从小看到大，她不只一次跟儿子提醒，这麽好的女孩再不追就要被追走了，每次那小子都跟自己跳脚：「妈！你别这麽思想肮脏好不好！」
她真是不明白，为什麽自己生的儿子眼光为何那麽烂，老找一些光有外表的空心芭比，眼前这个内外皆美的女孩，一直在身边，他却把握不住？
「总部有个大师讲习课，我本来没报上名，後来临时通知候补上了，事出突然。」
丁莳萝记得殷妈妈总是热衷上潜力开发、财务管理的课程，为自己充电，她假装感兴趣的问起大师课程的细节，殷陈桂花嘴上乐意回答，实则两人都心照不宣，这只是暂时休兵，好不容易，这个话题勉强维持到吃完饭，她立刻说：「阿姨，您累了一天，去洗澡休息，剩下的让我来整理就好。」
「这怎麽好意思？」
「没关系，难得吃一顿家常饭，洗碗算什麽？我最喜欢洗碗了！」她不容拒绝的收拾起碗盘，躲进厨房。
当浴室里传来水声，殷子恺终於回电，她走到阳台，关上落地窗，压低声音问：「你在哪？」
「在⋯⋯我妈⋯⋯回去⋯⋯」电话里的声音很模糊，收讯断断续续。
「说的什麽呢？听不清楚！」
一阵电子噪音後，她终於听得清楚话筒里的声音。「萝！你帮我挡一下我妈，我今晚回不去。」
「你最近是惹了谁，躲仇家吗？」
她听见嘿嘿的笑声。「有好事，见面时再跟你说，总之你帮我安抚一下我妈，喔，我沙发下那些东西帮我藏一下，靠，还有电视旁边烟⋯⋯」
她环顾窗明几净的室内，「太迟了，阿姨都收拾好了。」
他惨叫一声，「她看到烟了，我完了我！喔，还有药袋——」
「药袋也来不及了。」关於这点她是站在殷妈妈那边的：「吃药这麽重要的事你也不当一回事。」
「我以後不用吃药了。」
「什麽意思？」
殷猴子得意的说：「我现在有专属医生随行。」
「殷子恺⋯⋯」她警告。
「不跟你说了，跟我妈说一声，我在山上，收不到讯息，今晚回不去了。」
「现在连海拔三千公尺的山上都有基地台了，哪里收不到讯号？」
「那，说我在海底三千公尺好了！」
在他妈面前孬得跟什麽似的，看不见人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她翻了翻白眼，挂上电话，思考自己要怎麽全身而退。
殷妈妈从浴室出来那刻，她的手机刚好响起，画面上出现陈玮的名字，这给了她灵感。
「萝萝啊，阿姨——」
「喂？陈玮，发生什麽事了？」着急的口吻。
殷陈桂花突然住口，听见她慌张的与电话中的人询问细节，样子实在逼真。
「怎麽会这样呢？好，你们别急，老师立刻赶过去！」
挂上电话，她没等殷妈妈开口，自行解释：「学生出了点事，我必须赶快过去了解情况。」
「你⋯⋯不是大学老师吗？大学老师还要这样管学生？」
「⋯⋯」
看她呆住，殷陈桂花催促她：「还不快去！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母，不管小学大学，老师为学生操劳是必要的。」
「喔，那⋯⋯我走了喔，子恺他⋯⋯」
「那个死小子，我这次非逮到他不可，你不用担心，他一天不回家，我就一天不走！」
丁莳萝在心里替殷子恺暗祷几句，飞也似的抓起包包逃离殷妈妈的照管范围。
坐在回宿舍的计程车里，回顾刚刚和陈玮的对话，她忍不住笑出来。
「莳萝——」
「喂？陈玮，发生什麽事了？」
「你⋯⋯不正常啊？」
「哪里？别急，好好说，发生什麽事了？」
噗哧一笑：「看来是有状况，好吧，我这边没什麽事，就是绕过来看看你在不在宿舍，既然你不在，我放了一盒东西在门口，回来时注意被踩到它了。」
「怎麽会这样呢？好，你们别急，老师立刻赶过去！」
「还在演啊，好吧，你欠我一回。」
那小子还真是机灵，一下子就听出她在演戏，不过这下她还真的欠了他一回。
陈玮放在门口的东西，竟是一盒PierreHermé的秋季限定马卡龙，精美的包装上还留了张纸条，陈玮龙飞凤舞的写着：「资本主义的泡泡，消化不了，拿来孝敬老师。PS.歌迷送的，不吃就扔，恕不回收。玮」
既然这麽不屑，还特地打电话提醒不要踩到它，这小子够口是心非的。是说，今天究竟怎麽回事？她必须替两个幼稚的男人收拾烂摊子？不过⋯⋯PierreHermé马卡龙这类烂摊子，她还是很乐意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