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晟怀在他侧伫立。虽然他与这位「义兄」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甚至脑海中关於对方的记忆也是寥寥无几，但老爷子今日至此，自己的确有责任。
老爷子不需要他安慰，男人就陪在那儿慢慢回想。戚老的话语言犹在耳，隐约间，还真有模糊记忆被他逐渐忆起。
继清，全名韶继清。是韶老爷的独子，也是老爷子认下的义子，亦是自己名义上的义兄。
戚家与韶家为世交，两家来往还算频繁，但自他记事以後，韶家搬往外市，韶家独子韶继清也出国留了学。所以，虽然韶继清是他名义上的义兄，可事实上，戚晟怀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印象，更遑论有其他多余的情感了。
韶继清更多的是活在老爷子的嘴里。戚晟怀唯一关於他的印象，就是自己在九岁时参加了他的婚礼。
是说，言及婚礼……戚晟怀拧起眉，只手搭上戚老身後的椅背，倾下腰脊欲启唇，倏忽，楼上传来走动的声响，戚舞转眼出现在楼梯间。
男人挑起眉梢，眸里纳藏诧意：「你在？」
戚舞颔首，尚未开口，戚晟怀旁的戚老却上赶着插话，老爷抬眼，急道：「悄悄呢？」
「还在房里，她说她要洗把脸再出来。」早已收拾好情绪的戚舞清淡挽弧，回应。
对於现下情况一无所知，遂，男人瞟了戚家长女一眼，声嗓挑扬，「悄悄？」衔过淡散的笑，他问了句：「你又捡了什麽猫猫狗狗麽。」话讫，戚晟怀略仰颈，不经意地往二楼探去。
踏阶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朋友。
於是，四目相对。
戚老爷也察觉到了，忙直挺腰杆，眯着笑眼与她招手：「悄悄，嗳！快来爷爷这儿。」强忍悲伤而弯起的眼尾挤出几道沟壑，恰巧能把眼泪匿去。他直接起身去牵小姑娘，满脸慈爱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刚刚那个指着自家儿子骂的那位父亲。
「戚爷爷、戚姑姑。」女孩紮着两条麻花辫儿，一身洁白校服青春洋溢，她鞠了个躬，而後，抬起蔫蔫的脑袋瓜子，露出那张净澈无垢的脸蛋。
她眨了眨眼，视线流转。再触及戚晟怀时明显一愣，稍嫌稚气的脸庞刹那无措难抑。
戚舞洞悉少女所想，往他那一撇，随後温言介绍：「悄悄，这是姑姑的弟弟，叫戚晟怀，你叫他叔叔就行。」
韶暖咬着唇，定定凝视了戚晟怀半晌。那双眼氤氲未褪，红通通的，像只误入森林的兔子。
片刻後，她乖巧喊了句：「戚叔叔好。」
挺乖的一小孩。
目光浅挪，转去瞅她绷紧的唇线以及静沉如潭的眉眼，戚晟怀勾起了唇。
就是看着有些面冷。
男人侧颊，声线松懒懒的：「小朋友还挺乖。」毕，视线落到了老爷子身上，好看的桃花眼轻挑，杳冥处暗光浮涌，饶有兴味的样儿：「所以，您就是为了她把我叫回来麽？」
「对，让你滚回来尽孝道，认认人。」狠狠剜了戚晟怀一眼，戚老爷没好气道：「悄悄原本要跟着韶老爷他们回去，但考量到悄悄很快就要考试，为了不耽误她学习，索性就留她在这了。可韶老爷不放心让她住校，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所以把悄悄托给我们，让她在这住一段时间。」
也是，韶家老宅在M市，离这儿本就有段距离，搬家或办理转学手续就要耗掉不少心神，尤其小孩邻近大考，这一折腾，不知得浪费掉多少学习的时间。
韶暖的脑袋瓜子又恹了下去：「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嗳，什麽话，爷爷看到你高兴都来不及了，怎麽会说打扰呢？」戚老怕她拘束，领她至沙发落座。掬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声嗓温煦宽慰：「悄悄啊，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有事尽管找你姑姑叔叔，知道吗？」言罢，还不忘凝上戚晟怀一眼，表情凶神恶煞，彷佛是在说：兔崽子，敢拒绝试试。
「行。」戚晟怀坐在沙发扶手上，双腿略屈点地面，敲打着不成旋律的节奏。收到父亲的眼神威胁，男人举措顿驻片刻，继而嘴角荡开闲淡涟漪，方衬他瞳仁懒漫笑意。他看向韶暖，棱唇翕动：「小孩，加不加叔叔的联络方式。」
眸色若重重叠影，深邃着影绰依稀光斑。韶暖一时没了话，半晌後才如梦初醒，眨了眨酸涩的眼，忙捏着手机递上前：「好，麻烦了。」
一只手臂横了过来。
他的手无疑是骨感匀称的，嶙峋指节分明，手背上还有青筋脉络隐现，映照於灯光之下，更显劲瘦有力。戚晟怀五指稍展，指腹扣着机身边沿虚罩，随即大掌收束，韶暖的手心一空，他已将她的手机俐落拎去。
女孩的手机屏幕还亮着，省去了解锁这一步骤。男人在上头点了两下，再交还时好友列表已多了他的姓名。
戚晟怀也捞出了自己的手机操作，点开她的个人页面，他觑了眼大头贴下的ID，眼底玩味愈浓几分，「小朋友，你叫什麽。」
想起自己的ID的确不是本名，她认份自报家户：「韶暖。」
喉间揭来一笑，化在近乎呓语的提问之中：「悄悄？」声嗓缓，尾末卷腻，就像那清晨时分，半梦半醒间难以言清的绮丽。
韶暖抿唇：「那是小名……」
「OK，叔记住了。」戚晟怀低头笑了笑，指尖摁在键盘上输进几个字。
然後——
是否要将好友【暖和】的昵称更改为【小屁孩】？
面不改色地按下确定，男人略牵唇角，眼底哂笑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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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叔您好皮，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问本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