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回溯那年韶光 — 第五章 一年的沙漏《1》

「嘶……」他的力道之大,离歆彤的手臂缩了一下。

「对不起,有没有怎样?」听到这声低低的痛呼,彭振予才如大梦初醒般回神,发现自己在无意中抓痛了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抓痛你的。」一张俊脸满是愧疚。

「没关系……」离歆彤笑着摇头,表示没什麽。

「什麽声音……」半躺在沙发的彭父醉眼惺忪的转向门口,在看到离歆彤後咧开一口充满酒气的嘴,「小子,你女朋友啊?」

感觉到身旁的某人又重新臭脸,离歆彤悄悄拉拉他的手,接着脸上含着礼貌客气的笑容跟彭父打声招呼:「彭伯伯您好,我叫离歆彤。」

「长得不错啊…嗝!小子,没想到你眼光…嗝,那麽好!」彭父连连点头,酒精迷了他的理智,令他开始口无遮拦。

离歆彤感到无比尴尬,不知道是该生气彭父的不经大脑还是该高兴被称赞漂亮……

彭振予的脸色越来越黑。一把抓住离歆彤,冷声对彭父交代一句:「我先出去了,冰箱里有醒酒汤,把它喝掉。」

「嗝!臭小子,你还想去哪里!?老子……嗝!快饿死了!喂……」

砰!

门被关上了,独留一室的黑暗和寂静给他。

「回来干嘛又走……」彭父眨眨眼,伸手再去桌上捞,却发现啤酒早就被他喝光了,「酒……老子要酒!」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六年前的温馨距离他已经好远了,他又想起一抹经岁月风蚀,模糊得快看不清的人影。

「昱昌,不要一直喝酒嘛……孩子的学费跟家庭收入也要靠你啊。」

「吵死了,该赚钱的时候我会去,整天在我耳边罗哩巴唆的!」

妇人听了,只是无奈的看着躺在沙发上醉生梦死的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後总是默默的收拾散落一地的啤酒罐。

「我帮你熬了醒酒汤,放在瓦斯上,要喝哦…」

「罗唆!干嘛熬那种东西!」

话虽那麽讲,但是偶尔……他也会乖乖听老婆的话,把那锅醒酒汤喝得一滴不剩,虽然……只是偶尔。

那时他原本的工作四处碰壁,心高气傲的他毅然决然的辞掉工作,本想着凭他优异的学历要找份工作简直易如反掌,谁知从此「流浪」的生涯再也没停过,种种压力下,他开始借酒精麻痹自己逐渐自卑的想法。

「星雪……你什麽时候才会回来?」彭父喃喃念着。

「抱歉,让你为难了。」彭振予将离歆彤送回她家门口,一脸歉意的对离歆彤说。

「嗯,没关系。」

「我没想到我爸最近连工作也不去找了。」彭振予苦笑。

「学长的爸爸失业很久了吗?」离歆彤听了有点诧异。

「嗯,八年多了吧。期间虽然断断续续有做一些一日杂工之类的。」

「那你们家里的支出……」

「都是靠我打工在撑的。」彭振予别过头,好像不想再继续深入话题,离歆彤也乖乖打住不问。

「我还要先回家,抱歉答应你的事没做到。」彭振予又再道歉一次。

「不用说对不起啦。」离歆彤生怕再不阻止他会没完没了。

「我先回去了,再见。」

「掰掰。」

彭振予回到家,看见父亲倒在沙发上睡得正香,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一看,他深深叹口气。

连醒酒汤也没喝,明早一定又宿醉,这样下去何时才能出去工作?现在家里的开支全都是由他打工的钱在支撑,等开学还要支付高中的学费,不仅如此,还有水电、米菜……处处都要用到钱。

彭振予来回跺脚沉思,有时皱紧眉头、有时苦恼地捏着下巴。

暑假要不要再去兼几份打工?

沙发上传来一阵嘟哝,彭父嘴里含着意识不清的几句:「酒……星雪……拿酒……。」

彭振予听了心里又是一阵怒火,从来没结痂过的那块伤疤又被硬生生拔下来,疼得心脏一抽一搐的。

「妈不在了,不要老是喝酒,醒酒汤喝一喝。」他将早已经倒好的汤放到彭父面前。

突然,彭父脾气一来,用力挥掉眼前的杯子,汤跟着洒了一地,杯子也摔落在地,发出巨大的破碎声。

「全都跟你妈一个样!拿什麽醒酒汤?老子要酒,你听不听得懂?酒!」彭父眯眼对着儿子吼道。

「你还有脸提我妈?」彭振予沉静的语气多了几分怒火,「家里已经没钱让你买酒了,安分点,汤喝一喝去找个临时帮工,赚来的钱你想怎麽花那是你家的事。」他说的是实话,能动的钱已经被他这个做父亲的花到一分不剩了。

「瞎扯!你放在房里的那只上锁的盒子里难道不是钱?」

「那是生活费和学费!能动的都被你花光了你还想怎样!?」彭振予没想到彭父居然会去翻他的房间,不被尊重的怒火油然而生,他也忍不住加重语气。

「你就这麽对你爸说话的?」也许是彭父自知理亏,他的声音稍微放软了点,「那……你能不能先跟你女友借?到时候再还她……」

啪!

彭父还没说完,彭振予的手用力往桌子一拍,放在桌子上的东西被震了一下,彭父惊恐的看向自己儿子,还没说出来的话哽在喉头不敢出声。

他从来没看过儿子的脸色那麽冷,像刚从冰河里捞出来一样。

空气静止了五秒,彭振予的肩头不断颤动,放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彷佛很努力的忍耐不要一拳抡出去。

「你坑我没关系,但是你不要给我动脑筋动到她身上。」他闭了闭眼,冷着声音警告。

「你什麽态度?什麽动脑筋动到她身上?讲那麽难听,我也只不过是想说家里钱不够跟她周转一下。」彭父颤声,其实心里不觉得自己错了。

彭振予倏地抓起彭父的衣领,额前的青筋抽动,寒着声音大吼:「彭、昱、昌!你醒醒行不行?成天以你那什麽借酒浇愁来买醉,现在还厚着脸皮说家里没钱要跟学妹周转……妈就是这样被你逼跑的!」

室内响彻彭振予大吼的余音,不断重复的话一次又一次的敲进彭父的心里,他浑身一颤,忘了挣扎,回忆瞬间倒流回六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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