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完该拿的药包，我搭着电梯到一般病房区其中的八楼，看了看手表确定还在探病时间内後走向柜台，因为这楼的护士大部分都知道我，所以那些填资料什麽的蛮随意就让我过关。
「允葳你刚刚是去顾医生那边对吧？」
在柜台里整理资料的一名护士忽然抬头，我记得大家似乎都称她为陈姨，因为年纪及资历比在场其他护士资深，大家便这样称呼她。
「嗯。」
「那她肯定有跟你说到颖涵的事情了！」陈姨看了看周围的护士，大家不约而同地笑了。「颖涵这阵子特别有活力，我想一定是最近状况终於起色很高兴。」
我一楞，「这样子啊……」
「复健每天固定去两次、三餐都会乖乖进食，颖涵在我们这里总是笑嘻嘻的，我们护士每次去帮他检查都很开心呢！」陈姨面露笑容，一旁的护士小姐附和点头。
短暂聊天几分钟，我才离开柜台往走廊深处前进。
姐姐所在的病房，刚刚好是在走廊尽头的那间。不知为何的，自从离开柜台开始，我的脚步越发沉重，像是无数铅块绑在脚上拖延我行走。
明明灯光明亮，在我眼前却是有些灰暗，我紧咬着牙，不断地内心告诉自己得加油，不然这辈子，终究没办法面对全部。
不论是几年前，还是那个冬天，都是一样的道理。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我的手居然正微微颤抖着，看着那只伸出却无法拉动门把的右手，我仍是处在原地动弹不得，脚底彷佛沾上强力胶，没法如愿行动。
此时，病房内一阵笑声瞬间夺走我当下所有思绪，我瞪大双眼，身体承受不住因而靠墙滑下。
梦境的画面和声音又一次完整浮现脑海，尤其是那个沾满脸的笑脸所发出的笑声，和此时病房内姐姐的笑声──
完全一致。
周遭声音变得模糊，唯独清晰的是自己加速鼓噪的心跳声，还有梦境那些令我恐惧的声音。
我紧捂胸口，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状况，即便刚开的药就在书包内，我却没有丝毫多余的力气可以去打开书包拿取。
跟上周四一样……
脑海回想起上周四晚上李延勳在旁边，他的声音，还有安抚在後被那温暖的手，我的呼吸一顿，随後照着顾医生之前教的方法慢慢压制住乱掉的心跳。
我最後还是服用了刚拿到的一颗药丸，搭配白开水一口吞下。
我将头埋入双膝之间，两手摀住耳朵不让自己轻易听见声音，身体缩起。
没办法。
仅仅只是一扇门的距离，但对此刻的我而言，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是我没有勇气去跨越那条界线。
这天，我仍是夹着尾巴逃跑离开，样子肯定极为狼狈。
而在这失败之後不久李延勳传来的「你没事吧？」。
仅是一条关心的讯息，却让我鼻头发酸。
2019/12/19
难得可以好好拿来补眠的假日，我反而很不自然的起了个大早，想睡回笼觉，翻来覆去完全没有睡意。
看着书桌上复习的书堆，还有在这最上头李延勳给的那本笔记，直至今天本子仍放在我这。数考结束过後想说应该把本子还给他，但他说自己用不到，我只好继续保管着。
我真的亏欠李延勳很多，多到我一时也无法还清的程度。
这阵子的小考已经验证我的考试成绩正在逐渐回升，梁老师知道这事还特地把我叫去办公室夸奖一番，说我再努力一点，要回到高一那段巅峰时期或许真能成功。
可这些夸奖都应该给李延勳。
「要是没有李延勳的话，我靠自己绝对无法爬到现在的位置吧……」我喃喃自语，视线飘向书桌。
手机安分的静静躺在桌面上，我拿起手机滑到联络人的介面，盯着任向阳的名字看了好一会儿。
上次通话纪录停留在十二月七日。
我抿唇，反覆犹豫之後决定按下通话键。
电话没过几秒便接通，任向阳没有开口，他平稳均匀的呼吸声清晰的传入我耳里，我轻吸一口气。
「任向阳，你还活着吗？」
听见这熟悉的话句，任向阳笑了。
「要是我死了就不会接你电话。」同样熟悉的回覆。
「你的预防万一，已经要突破两周了。」我目光抬起，窗外阳光明媚，天气正好。「所以，我打算打断这个纪录。」
「余允葳。」他语里带笑，「即便过了两周，你还是一样不坦率。」
我翻了个白眼，过去几秒鼓起勇气说出那句。
「我有些事，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