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梨一觉睡到天亮,她伸了伸懒腰,不用过多久,梦儿便捧来了温水让陆梨洗漱。
陆王府的下人过了戌时就可以回房休息,不必侍候,所以昨夜梦儿就躺在陆梨房内的地上,只是慕容清没有发现。
陆梨梳洗好了,精神奕奕地踏出房外,只见慕容清一脸冷然地坐在屋子外的美人榻上,然後小仁就泪流满脸,跪在他面前。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梨笑得肚子疼,眼角还冒着泪珠,「哎呀!笑死我了!这个小仁为什麽这麽傻?客房就在别院的左方,小花园就在别院的右边,你是怎样迷路的?真笨!」
慕容清此时鄙视了陆梨一眼,「说得你自己不会迷路一样。」
「奴才在客房内为殿下执拾被褥,等了良久也不见殿下来到,出去寻找,又没个人问路。问侍卫问题,他们又不回答,结果就走到大花园去⋯⋯然後就被困了,还是今早被吉叔领出来的。」小仁委屈地说,「公主⋯⋯奴才是第一次来陆王府⋯⋯」
陆梨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然後在慕容清旁边坐下来,「清郎,那你为什麽不留在我房里,要在这里风凉水冷的睡了一夜?你还好吗?」
「父皇丧期刚过,而且,我也不该破坏你的名节。」
「那你为什麽不走出去?就算再笨,也不至於找不到个空屋子来歇息吧?」
「如此只会惊扰他人,而且小花园除了你的住处外已无其他屋子,我才在你房外闭目养神。」慕容清无奈。
陆梨此时的神色却淡了下来,「嗯,本来有一间偏室,後来被哥哥拆了。」
「拆了?为何?」
她未有回应慕容清,又笑了一笑,「你梳洗过了吗?」
「嗯,梦儿也有捧水来予我梳洗。」
她牵起他的手,「走!我们去吃早饭!」
慕容清又被陆梨拉着跑,「梨梨!等等!别跑!」
梦儿也急急追上去。
「殿下!公主!」小仁仍跪在地上,向着他们的背影大喊,「那奴才呢?」
来到大厅,桌上放了早点,可是慕容清却只见慕容灧坐在桌旁,优雅地喝着热茶,不见陆刑与陆槐。
「嫂嫂早安!」陆梨兴奋。
慕容灧放下茶杯,「小梨梨为何一大清早就牵着清弟啊?」
陆梨看了看自己的手,才惊吓地放开慕容清,「嫂嫂又笑我!」
「皇姐。」慕容清面有点红地作揖。
「爹和槐在大花园比武,一时三刻都不会来了,你们来陪陪我。」
陆梨点头,好像习以为常,没有多大的惊讶,她坐下,拿起一个包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慕容清没有责骂陆梨,只笑着看着她的傻样子,慕容灧乾咳了两声,他才拿了一个包子,掰下一小块来吃。
包子是蔬菜作馅的,味道朴素,但很有自然气息,慕容清又多吃了一个。
用过早膳後,慕容灧便捧了包子与热茶,带着慕容清与陆梨去了大花园。来到别院时,慕容清倒是吓了一跳,陆刑与陆槐正打得激烈,出招之快尤如两道疾风在旋转碰撞,两人看上去貌似不分伯仲,只是明显陆刑打得从容,陆槐却已有疲态。此时陆槐进攻愈来愈猛,似乎想速战速决,但陆刑屡屡避开,消磨了陆槐不少力量,大概陆槐很快便会处於下风。
陆梨见慕容灧担心非常,便噗哧一笑,慕容清见她还笑得那麽高兴,便问她:「你不忧心?」
「要他们停下来是再简单不过了。」陆梨笑,然後提起裙子跑上前,向着他们大喊:「小梨最疼爱的——」
陆刑闻言,立时扔下陆槐,飞到陆梨面前,他雀跃地说:「小梨最疼爱爹爹是吗?」
「爹爹,您都不用早膳,小梨会担心的。」陆梨的水灵大眼看起来真是无辜又可怜,说话时还那麽娇嗲。
「爹爹怎会容许爹爹的心肝担心!爹爹就来吃!爹爹就来吃!」陆刑急急在庭院的石桌边坐下来,慕容灧为他捧上包子。
「爹!我们还未打完!」陆槐无奈,「您怎麽又走了?」
陆梨走上前,可怜兮兮地向他说:「哥哥——」
「别!」陆槐举手,「我投降!现在来吃早膳!」说完,他也坐下,吃起包子来。
陆梨笑着坐下来,慕容清摇头,陆梨的撒娇他早领教过,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爹爹的心肝就不要回去皇宫吧,爹爹不能天天看着你,多不习惯。」陆刑摸了摸陆梨的头。
陆梨瞥向了慕容清,只见他还是沉默不语,她笑,「爹爹,我答应了清郎要回去的。」
「好吧,唉,女大不中留啊,那你万事小心,知道了吗?」陆刑叹了口气,「去吧,去执拾执拾吧。待会要去镇国公府看小孩儿,对吗?」
「嗯!」陆梨点点头,「那女儿先回房了!」
慕容灧见陆梨要走,也跟着她一起回房了。两人挽着手臂离去後,陆刑便看向慕容清,「清,如何了?」
慕容清犹豫了片刻,然後放下了茶杯,正想开口,陆刑便阻止了他,「为父明白了,雪材就交由你保管吧。只是慕容决不是那麽容易对付,你与雨抵挡得了吗?」
慕容清怔住了半晌,然後低下头来,「清自知力弱,但为了父皇,为了梨梨,清会竭尽全力。」
「关於小梨——」
陆刑还未说完,慕容清便跪下来向陆刑行大礼,他向陆刑叩首,「爹,清本想为父皇守丧三年,可清惧怕自己不能完成父皇的遗愿,故在此恳求爹,让梨梨与清成婚。」
他思量了一夜,还是觉得要保护陆梨唯有此法。
陆刑扶起他,「傻孩子,不要动不动就行跪拜大礼。你的心意为父知道了,可此事并不易办,皇权在上,你为臣弟,不能随意违逆圣意。这样吧,待明日,为父跟镇国公、安王与长平侯一同进宫,务要为你们定一个婚期,碍於礼法,在长辈面前,慕容决也不能不首肯。」
慕容清又再跪下来向陆刑行大礼,「清不胜感激。」
陆刑又再扶起他,「傻孩子,你去和小梨走走吧,不要在此耽搁了,为父也要去传信。」
「是,爹,清告退,明日清会和梨梨一同在宫门迎接爹的。」慕容清行礼後便想要退下了。
「清。」
慕容清回身,「爹。」
陆刑此时放松了紧皱的眉头,「喜欢陆王府吗?」
慕容清闻言,终於牵起了微笑,「喜欢。」
陆刑也笑了,「初九时再来吧,那天是小梨的生辰。」
「好。」
慕容清退下後,陆槐便流露忧色,「爹,您舍得吗?而且慕容决会答应吗?」
「为父想留小梨在身边,但她总有一天要嫁人,为父能陪伴她多久?」陆刑叹了一口气,「慕容决已纠缠了她十年,先帝与你无论做什麽都无法磨蚀他的慾望,他定不会轻易罢休。」
「爹。」陆槐顿了一顿,「我只怕慕容决会伤害小梨。」
「那是个毒瘤,要完全割掉怎能不流血?」陆刑看向远处,「你知道你妹妹有多像你娘吗?她不会屈服。或许真的要由小梨亲手砍掉这段孽缘吧,又或许,雨最後还是会忍不住出手吧。」
「那才不妙,清⋯⋯好像还未知道小梨与慕容雨的事。」
「雨是个好孩子。」见陆槐又生气了,陆刑无奈,「错的是慕容决,你还要怪他,不是是非不分吗?你当年把他打出陆王府,下手太狠。」
「他活该!他与冷凝婉干出那样的事,污了小梨的眼,还想来陆王府把小梨劫走!要不是小梨拉着我,我那银针就能刺得他残废,刺他三分实在太少!」陆槐气道,「再说,要不是您拦着,我早把慕容决大卸八块。」
「为父也想。」陆刑负手,「可惜不能,刺杀太子是株连全族的大罪,怎能牵扯到你妹妹?」
「爹!既然你也担心,为何不接小梨回陆王府?」
「为父虽已离开桃山,可是师尊的教诲却一天也不敢忘记。顺应天命,顺应自然,你妹妹不愿,为父也不强迫。这或许是她命中注定的劫吧。」
陆槐不忿,「小梨就是个傻瓜。同情根本不是爱情。」
陆梨此时未有回房,反而走到药房门前,「梦儿,我要取一点药,你先回房替我执拾,好吗?」
「公主,梦儿陪您好吗?梦儿怕您不认得回去的路⋯⋯」
陆梨推着她走,「坏蛋!你也想学清郎嘲笑我!快回去!我一会就来。」
「好⋯⋯」梦儿怕陆梨生气,就急急离开了。
陆梨见梦儿跑得远远的,才打开大门踏进去。她平常不会来药房,爹爹总会替她预备好需要的药膏,但今天她有些东西一定要亲自来取。
因为,爹爹绝对绝对不会把她想要的交给她。
陆王府的药房有一阵清香,陆梨看了放在旁边的木托盘,都是些她不认识的药材。她往前走,面前就是陈旧的黄木桌,上面正放着一套黑迹斑斑的工作服,她伸手摸了摸工作服的绣线,这套衣衫是亲娘为爹爹亲手缝的,十五年来爹爹都舍不得扔掉,每次来配药也是穿着这套衣衫。
她眼眶红了,然後看向在黄木桌後的一个木柜,木柜就放着数个木匣。她走上前,把最右方的木匣拿下来,几乎不用花多少时间就破开了上面的机关。她打开木匣,小手有些颤抖,还是取出了其中一个和姆指差不多大小的白玉小瓶。
她呼吸有些急促,手中攥紧白玉小瓶。
爹爹,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