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幕戏还没演完,导演便叫停了。
我知道问题出在我,但我没有抱歉的心情,反倒还松了一口气。
导演急匆匆地跑上台。「舒媛,你别忘了我们这是轻松的爱情喜剧啊!你刚刚那样的表现,以一个压力过大的OL来说很精彩,可是对这出剧来说,太沉重了。你不用演得那麽纪实,可以再轻松一点,甚至鄙视老板也可以!在观众眼里,他就是个大坏蛋,不要对他太唯唯诺诺!」
「是啊,舒媛。」我的「上司」也在一旁帮腔。「还是我刚刚拍桌太用力,吓到你了?」
「不会,就照刚刚的力道就好,再狠一点也没关系。」我把手汗在裙子上拍了拍。「我只是想说试试不同的演法,但果然还是原来的比较好呢。再来一次吧,不好意思。」
他们没有多疑便回到了各自的位置,我深吸了一口气後,又开始了一次表演。
这回,我加了些小表情,偷偷暗示了我对上司这份不合理要求的不满和埋怨,让这场压力爆表的戏多了点俏皮感,也获得导演满意的大拇指。
结束後,我挨着声霖隔壁坐下,被他点了下肩。
「怎样?」感觉他今天特别爱找碴,我的口气也就不客气了起来。
「你刚刚看起来不太好。」他开门见山地说。
「有吗?那我刚刚是什麽样子?」
「脸色发青,嘴唇颤抖,好像台词都快讲不出来了。」他倒也很不客气。「让人担心的样子。」
「一个压力过大的上班族就是那个模样吧,可是写实版的不受欢迎,以後不会再出现了。」
「你压力很大吗?」
「我又不是真的上班族,我只是在演戏。」
「你在演戏的时候,也算是在上班。」大概是打哑谜打累了,他在下一句话直接瞄准了我的痛点。「你在面对郑导的时候,也是那样吗?」
前面还能打马虎眼,但在郑导的名字被屡次提起後,这回,我再也忍耐不了了。
「你们怎麽每个人都要提到他?」我的语气显尽了不耐烦。「我就说没事了,电影的拍摄很顺利,时程没有延宕,郑导除了那次发脾气以外,之後也没再说过什麽了。」我没说的是,那场戏被跳过不拍,郑导也不是都没意见,只是唯独放弃我了。
「听说他在片场都不怎麽理你?」他又追问。
这事又是谁告诉他的?这不在片场的话不会知道吧!
我气急败坏。「又是贝娜和你说什麽了吗?她怎麽老是通风报信,再那麽八卦,我以後就把她隔离在片场外。」
声霖没有回话,只是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回想起来,我说的话漏洞百出,如果真的问心无愧,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贝娜说了什麽,何况我也常和声霖闲聊拍摄的逸事,就这次什麽都不肯透露,怎麽想都很奇怪,不过恼羞成怒的我顾不了这麽多了。
镜片後面,声霖的眼神淡漠,我看得出他正压抑的情绪,但我选择视而不见。
清醒的时候,在他面前,我不想示弱。
他知道我的倔强,而我也利用着他的知情。
僵持的结果,还是他先开的口。「……她只是担心你。」
我知道他刻意未提的另一个主词,可我没有再提。
「瞎操心。」我嘟哝着,庆幸自己千疮百孔的伪装没有被戳破。
一时间,我们俩之间的空气有点微妙。戴着眼镜的他好像多了一丝严肃和固执,让我不敢像平时那样,轻易地就转了话题。
我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在消化自己方才让步的气,或还愿不愿意和我说话,因而有些如坐针毡。
怎麽还没轮到我排戏呢?要修正的布景还没修正完吗?可是就算轮到我上台了,是不是得和声霖对戏了?在我们真的说开前,那又是另一种煎熬……
「对了,你最近是不是排不了假了?」
忽地,他开起了新的话题,让我有些讶异。
面对没有刁难的是非题,我平稳地回覆:「上次那天已经是极限了,而且我也没有要休假的打算。」
「那你能借我一点下午的时间吗?」他看出了我因为他的积极而起的疑惑。「下星期三,大概三点到五点的时候,就两个小时。」
我想了想,那天有电影的拍摄,要从早上一直拍到晚上,但在下午暂离两个小时左右,应该是没问题的,请工作人员把我的戏分排开那个时段就好。
确定没问题後,我点点头,问道:「你要做什麽?」
他终於又露出了我熟悉的笑容,还多了一丝丝的狡黠。
「有个地方,我想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