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的结城家,唯独闺房的明灯醒目依旧。里头本该只有一名少女,现今又多了一位。不过在凑齐前,她暂时先安顿留宿的白石友香里,往房门外的一角,给一人打个电话。
嘟响不到五秒,那人接起的声嗓高扬。
『结城?』白石笑道,接下的语调清亮温柔,『友香里到你家了吧。』
『是阿。现在在我房间。』
『这样阿。』
沐浴後的他,领着毛巾擦拭露珠附着的发丝。他仅仅套上裤子坐在床边,裸露锻炼有型的精壮上半身,曲身专住在手掌内小小手机,完全没发觉当今帅气英挺之姿,透过发梢低落的水珠攀下躯体曲线,散发独特,脸红心跳的性感男人味。
另一方的亚矢站在门边,随手将一缕卷发往後拨。夜晚稍凉,她在鹅黄清新,珊瑚法兰绒睡裙上,披了件天空蓝棉质外套。她微倾身,为的回应手机那头的男孩,让长至肩胛骨的乌黑长卷发丝,再度落到胸前。
『这一次,友香里就请你多多关照了。』
『不用那麽见外,美佳的事你也帮了大忙。』和气的笑声传来,白石不禁暖了心。
月明星稀的大阪之夜,造就他们通电的原因没别的,正是为了青春困惑的白石友香里。打从财前晚回简讯的开始,不论是两人,甚至到金太郎跟财前、友香里跟金太郎的关系,均陷入了无退步的胶着,进而导致友香里闷闷不热。
若非他和亚矢,旁人救助,他真不晓得自家妹妹和财前他们,究竟要闹到什麽时候。
『要是友香里在你家太乱来,任你处置没关系。』
『哈哈,白石真爱开玩笑。放心她很乖。』
『呵,我明白了。要是有问题打给我,我随时都在。』
『好。』
两三言,亚矢便先行挂断了。空白茫音,白石端睨了机身,表情溢满无尚的温柔,同时也因为女声迅速离线,产生微微失落。
只是想再多跟她,聊一会儿。
盖上机壳,炯炯有神的褐眼珠,骤然瞅见书柜夹层,中央的补虫箱。若仔细窥探,可以看见塑胶合盖和底部上,近乎腐朽的灰尘。这一睨,波动眸光,触碰内心深处,初恋的诀别。虽然他曾尝试在秋冬开暖气,延续牠生命,但是加百列至终还是抵不过自然万物的法则:死亡。就在今年一月。
嗣後,白石有好一阵子的时间,处於哀伤之中。想来,那可能也是头一次,他锁住内心,不让任何人刺中失去爱物的忧伤,包含谦也、亚矢。
起身来到捕虫箱前面,裹住绷带的一指,点了点玻璃透明箱面,闭眼而沉淀着心,彷佛牠仍在里头呼唤白石的宠溺。只不过同一动作,想法有所不同。失去加百列,他感觉到生与死之间,拥有着不能传递情感的绝对。
想喊一声“我爱你”、“我想要你好好的”,
却怎样都无法听到的加百列。
一旦真正离别,就再也不能的心情。
比起捕虫箱一厘米的隔阂,痛彻心扉。
只要距离不远,还有什麽好怕的。
缓抬眼皮,目光正经地摇晃眼纹,和心灵呈现如一的坚定。随意一抓椅背的深蓝色睡衣套上,立即在手机前拨一串数字。
女孩子的事由女孩子解决的话,事既至此,男孩子的事也要有男孩子处理。
『财前?我是白石…喂喂,别急着挂掉,不是为了帮我(在推特)刊登毒草圣经的事啦!…只是想对你说句话,到时候我也会说给小金听。』
因为,他也是个男子汉。
友香里身穿粉白全套睡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萤幕上,心中怒火犹如那封,财前传递的讯息,简单明了。
“––最近哥哥状况很好,大概恋爱了,可能跟结城亚矢学姊有关。”
那是她第一次为了制造话题性,向财前透露,白石跟亚矢有看头的讯息。没想到…
“––所以?”
两星期。焦头烂额怕自己谈的话题,不够可看性的两星期後,财前光,只传了三个字。
当时受他哥哥之托,拜访网球部看看金太郎近况,再者,因为老师总是找不到要补考的金太郎,身为班长的她,几乎长往那跑,并认识了新部长财前––为了一起找金太郎。再然後,跟财前一起拎回他的长期互动下来,竟被渡边修监督误会,认为她喜欢财前,被迫塞了一张财前的电子信箱帐号,和手机号码。
『我也给少年一张,加油吧,少女!』
甚至,她本人的联络方式何时被渡边卖给了财前,一样匪夷所思。擅作主张到,感觉不回不行,怕有失礼貌性。紧接着,就发生一连串的事情了。
笨蛋笨蛋笨蛋!
早知道一开始就别传什麽简讯了!
什麽嘛!财前学长真是!
懊恼的友香里,手机丢往一旁,一头栽进亚矢另一预备的柔软枕头,滚来滚去,等到亚矢进门,这才拘束地端正坐好。而从头到尾一泄情绪的举动,亚矢无意撞见,不由得失笑了声。
她坐到友香里旁边,柔声道『当自己家就好,放松些。』
眼神明亮透澈,『友香里来找我,老实说,我很高兴。』
亚矢言,友香里脸颊微潮红。因为她是打从心底,崇拜着她。由小学第一眼看见亚矢,知道白石跟她同班,听着她哥哥称赞她的成熟,到了自己上初中部,亲自认识亚矢,她的美丽气质跟稳重思想。
或许如此,身边没有这类型朋友的她,有了一种想要亚矢,帮助自己的想法。因而在白石说了那套方法,左思右想半小时,拨通亚矢电话,前来到访。
『谢谢你学姊,突然这样麻烦你。』
『不会的,反正家里每次就我一人,你来陪我,反而不会无聊。』
她说,友香里忽地意识到话中的另一面。
所以说,她的妈妈经常不在,
她,一直,一个人,独守在空荡荡的房子?
友香里多少知道她家的情况,从白石藏之介口中。亚矢的家,是一般家庭的住宅屋。四五人住刚刚好,一人便显得孤伶伶。尤其在冬季,一踏那冰冷的木质地板,友香里经由一次全家出游,她因为肚子痛留在家的经验,知道那种清冷灰蒙的感受。
思至此,友香里神情不自觉难过,透过眼神流露明显的怜悯。平常笑容可掬的她,想必,也有许多人不知道的一面,孤独。
而她,都是如何渡过每一夜色的。
一定,是用一颗勇敢坚强的心吧。
『财前同学他,怎样回覆你的呢?』
正当她仍沉浸在亚矢从未诉说的家况,财前两字,又彻底打乱友香里。她再一度,怒火中烧。
『事实上…』
一番解释,配对手机上财前三个字的讯息,长达了十分钟,因为主要的内容,不外乎是她对那个男人的抱怨。相形之下,友香里的咬牙切齿,亚矢则张显出冷静,只是盯着那封讯息,偶有正视她气嘟嘟的脸庞,未有插话的慾望。待她气消了一半,亚矢食指比在唇边,望天宛若思考。
『财前同学,就连简讯也跟性格一样寡言被动阿。』
「唉?什麽被动…」不明所以,友香里表情懵然。
『那麽这之後,你回信了吗?』
『呃…没有。应该说,还有什麽心情回。他都知道我生他的气吧!』
『但是,如果继续下去,这样也会像在逃避吧。』
当时,刚得到财前回信的当下,她克制不住得大骂,金太郎凑巧在旁听得一清二楚。事後她虽然也觉得一时间过分失态,却余事於补。如今要再像金太郎跟财前解释,也有些牵强。但这样一来,那两个人和她的关系不会有所改变。她,明白。却也使得她更加疑惑。
等下,关系改变,是要改变什麽!?
『友香里,』正经的脸色里,亚矢不忘微笑着,『有时候,人会因为距离近,忽视传达心意的重要性。』
等到真发生争执,经常会为了面子问题,甚至不作任何努力,拉开彼此的距离。一到真正离别,便为时已晚。如果某一人,只要有一人愿意打破僵局,就可以继续和那个人尝试许多,独自一人所没有经历的事物,增加不同的回忆。
这样的梦,是很棒的。
只要有心传达,努力建立关系,距离不是问题。
不管有意无意,爱情或者友谊。
亚矢这般说着。慢条斯里。偶尔友香里默默一听,边认为有些道理,边油然有股直觉,发想亚矢的话似乎亦是在对她自己讲的。
『友香里喜欢财前同学吗?』
『唉…唉!』她问,她却一时语塞。
明明只要说,不是喜欢就好的。
『你不回的原因若是堵气,代表你其实很在意他,还是会希望能跟他更进一步吧。』
这个…
友香里低首,尴尬半晌。
不得不认为,或许真的就像亚矢说的,她并没有不对财前,抱有期待过。但是就是拉不下脸,要不,就是没信心。况且偏偏财前的个性,非主动的类型。思索至此,友香里蓦地抬头凝视亚矢,混沌脑海厘清头续。
亚矢,恐怕是知道财前主动机会不大,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才会对抱有期盼的她,语重心长。
真的很有想法阿,亚矢学姊。
怪不得她哥哥,渐渐被她吸引。
『那麽亚矢学姊…』友香里脸红,眼神游移,『我该怎麽回才好?』
似乎明了友香里改变了观念,那小小害羞的身驱再亚矢看来,可爱几分。
『你当初传给他什麽内容呢?』
『阿、嗯…我朋友发生的糗事啦,哈哈』她说了谎,亚矢浑然不知,一起讨论了十分钟,才总算打一串讯息,主动的回信。
“——我会说清楚的,约在学校天顶吃饭吧。还有小金的事,希望你别在意。"
再於後方加了个微笑脸,小心翼翼传过去。
『真的会有用吗?』尽管做好准备,仍然提心吊胆。
换来的,只有亚矢会心一笑。
『放心,我想财前应该会认为去了也无仿。再说,』
顿言,发笑越灿烂,『白石他也很胆心,应该不至於让另一方没动作的。』
「唉?」友香里瞪大圆眼,未明其意。
就在少顷间,接收了亚矢预期,友香里意料外的,财前快速回应。
“———知道了。约明天中午吧。对不起晚回了。九月比较忙。"
看似未排续好的讯息,却如财前的个性,简单扼要。爽快乾脆。
目前看来,成功了,一半。
『谢谢你!学姊!』
友香里开心捧住她的手,亚矢依样给予和颜悦色。月夜渐垂。她的心情持续激昂着。
半夜,友香里於身边酣然入睡,她阖着的盈睫上抬,缓缓起身,静悄打开机壳。看了看讯息箱。果不其然,有他的讯息。
“——睡了吗?"
一样的简单,就像他讲求效率的根性。然而一年多的交往,亚矢已习惯榊太郎的模式。因此也养成回覆快速的习性,纵使有一半原因,是彼此喜欢,想聊更多。排排讯息下来,即将向对方道声晚安前,榊难得一串较多字的回覆,引发亚矢睡意袭来前的欣喜若狂,强烈的思念。
只要有一人愿意努立经营关系,传达心意,距离不是问题。
至始至终,她和他,如此相信着。
後话:总之嘛…友香里我设定她有点喜欢财前吧?说不定也不错啦~然後阿,白石跟亚矢在这篇简直扮演父母的角色关切他们就对了。财前我真的觉得凭他的尿性,要他主动追求什麽真的需要有一方拉动才能起来吧…所以他後面简讯,有一半功劳是因为白石在推动...不知道啦,毕竟我不会喜欢这一型的XDDD另外亚矢的男人是榊这件事,在迹部卷Chap4「言不胜言的受洗真相」有説明,可以看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