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繾綣一點厄 — 7-4 壞事

我用Line将林祺佑学长约到了同一个地方,虽然他百般推托,一心只有逃避与我的见面,但我说这是最後一次了,再谈不拢的话我会永远不再干涉他们两人,他也就勉强赴约了。

今天从中午以後就阴雨绵绵的,天上像挂了满了脏抹布一样,心情也随之拂过一抹萧瑟。

唯独不变的,是我巍然如山的决心。

「学弟啊,就算你说什麽我都不会放弃萱萱的。」

目光同样炯炯有神的不只我一个,林祺佑学长一点也没有表现出能让我有机可趁的弱态,反倒在昨天的一来一往後,更增添了他誓不放手的觉悟。

我也并非毫无胜算就过来,看看我这黑眼圈就知道我所想的比他还要多。

为了展现气势,我双手抱胸靠在墙边,恶狠狠地瞪着他。

「学长,你这不叫爱,学姐她可不是物品,能让你这样恣意妄为地摆弄,她的内心肯定很受伤,尤其是被曾经爱过的男人这麽做。」

「你又了解她什麽了?你和她有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多吗?」

「学姐她可是在我面前哭了,哭得唏哩哗啦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吧?」

「是吗?说我劈腿,她自己还不是去找别的男人?」

「不要转移话题啊!学长,你心里也明白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学姐她已经不爱你了,你这样死缠烂打只会让你们关系渐渐恶化而已!」

「我会改变的,萱萱她一定能感受得到。」

「不要执迷不悟了,放过她好不好?」

「你才是,不要跟她说些有的没的挑拨我们行不行?萱萱她以前可不会这样的。」

「我才没有挑拨你们,是学姐自己和我说的,能有勇气把这件事说出来你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苦吗?还有,不是学姐以前不会这样,应该是学长你以前不会这样才对吧?」

「我劝你才是不要胡说了,我比你还更了解萱萱!」

我的话完全撼动不了林祺佑学长的固执己见,双方的气焰在天空阵阵的沉鸣下不为所动,喋喋不休的唇枪舌战没有在突然下起的大雨中停止,甚至偶然响彻的雷鸣、那炸裂般的声音丝毫没有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反倒是如轰轰烈烈的战鼓般不断提高我们的斗志。

然而,直到我巴巴讲到一半突然像是卡弹一样而咳了几声时,我才意识到我的喉咙早已旱如沙漠了。

在一阵冷静之後,也察觉到我们只是一个劲的以自己的看法战个不停,双方的频率完全就不一样。也就是说,我们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林祺佑学长的悍然驳斥和死神姐姐的不可理喻截然不同,他彷佛是真心认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名正言顺、理固当然的。

理解到这点的我,顿时失去了声讨的动力,但急迫的现状与这最後一次的机会更是使我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情绪的收缩变化和血液的溢涨鼓动使我感到眼前一片模糊,但我没有因此放弃,我不能放弃。

「学长……」我不自觉发出了类似於野兽的低吼和枯竭般的气音,我拖着缓慢的步伐渐渐靠近了林祺佑学长,他一改方才落拓不羁的态度,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压低了身子,双手也不再是抱胸和插着口袋一副神气的样子,而是微微向前伸,展现出了备战的状态。

「……。」

林祺佑学长虽然保持着警戒的模样,但姿态已完全失去了防备性,与刚才僵硬使力的样子不同,甚至向上隆起突起的双肩也因卸力而放松掉了下来。

但比起这个转变,他脸上的错愕明显还要更加的突出,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也是难怪的,面对这种在争执的高峰时竟突然展现毫无攻击性的姿态,任谁都会对此感到困惑,他也不例外,甚至还萌生出一点想要过来扶我起来的意思。

没错,我下跪了。唯独面对这个男人,我不想做出这种事情来践踏自身,但无可奈何,我能做的事情有限,既然用讲的不行,那也只能软化姿态了,要是能搏取到一点怜悯,哪怕是只能使他退一小步,都是莫大的关键。

「拜托你,学长……。」即使我再怎麽憎恨他,我还是努力压制了自己的情绪,导致我的语气顿挫而起伏不定。

沉闷的雷鸣在错落有致的雨声中此起彼落,我的目光依然如炬;我的意志仍然坚定,为了吴琦萱学姐,不管要我做什麽我都丝毫不会感到犹豫!

林祺佑学长在大出意料之外的行为上感到错愕,又因为我的示弱而在相形之下显得立场更加薄弱。

他的双手在复杂的情绪中莫名摆动,代表着他的内心大概是十分的动摇。也就是说……成功的机会也许很大?

然而,他的定力比我所想的还要更加顽强,他在一阵一阵的吸气吐气之後,貌似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思绪,看待我的表情也恢复了几分的坚定。

为了能在这暂且对我有利的情况下趁胜追击,我放大了音量,再次催促着林祺佑学长:「你不答应我的话,我会一直跪下去的!」我的语气溢满了悲情苦痛,期望着他会因此一时心软而答允我。

就在我以为起码能戳中一点他的软肋时,他的态度却异常坚决,那屹立不摇的目光甚至一时在我之上。

「我明白你的觉悟了,但我真的没办法放弃萱萱。」他再度投以一个坚定如山的眼神:「我想我们说再多也无济於事了,就到这里吧。你想要报警还是将这件事传出去都随便你,但我认为你是不会这麽做的就是了,我看得出来你对她的感情,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们之间没有你能插入的余地。」

林祺佑学长毅然决然地回答後,为表敬意而向我轻轻点了头,正准备转身离开──

「不!学长你还没见到我的觉悟……。」

一身急促大喊,强行拉过了他的视线,也在他疑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他展现了比方才都要更加强烈惊愕,同时摆动的四肢也更加证明了他的慌乱。

「等等啊!」他大喊。

细长的刀刃架在我的左手臂上,灰白的刀身映照着流动的银丝。

现场的气氛使我听不见风雨雷鸣,耳边仅有撩乱的心跳声和紧张的喘息声,并且全身心都集中在林祺佑学长的身上。

就算是再怎麽烂的人,也无法在面对这种情况下还能完全无动於衷吧?而且林祺佑学长在我看来只是在爱情这方面产生了扭曲而已,也许本性并没有这麽恶质。

利用人心弱点的我可能也同样恶质,但我的出发点却和他相同。

「学长,如果你不答应我将那些影片删除,并且不再威胁学姐的话,我现在就划下去!」

我的气势超越了他的喊叫声,同时也止住了他向我靠近的脚步。那是因为,我作势他要是再继续靠近的话,我就当场划下去,当然我的眼神有让他这麽相信的力量。

「你先放下好不好,有话好好说吧?」

林祺佑学长不停在原地好言相劝,双手不停做着安抚的动作,看起来十分担心。

我继续情绪激动地不停示意要划下去了,一边逼促着他赶紧决定要怎麽做。

然而,气氛就算再怎麽紧张,僵持也有画下句点的一刻。

看着他逐渐变化的表情,我能猜出、也能理解,比起形同陌路的自己,林祺佑学长仍然更加注重吴琦萱学姐。

但……注重她的人,可不只有他一个人!

正当我觉得他要开口否决我之际,我率先将持刀的右手往下一抽,在林祺佑学长惊恐的表情之下,刺痛与酥麻感第一时间窜入我全身,再来是滚烫的血红色液体顺沿着手臂往下流淌至手肘关节处,一滴一滴迅速的将地板从一点红点染成了一小片血河。

令人意外的是,受伤的初期似乎不怎麽疼痛,也许是肾上腺素的缘故吧,这和「那时候」的感觉一模一样……。

「学长!快决定吧!」

为了趁胜追击,我这次将染红的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林祺佑学长展现了最扭曲纠结的表情,理智的崩坏就是这种画面。

一方面是爱情,一方面是人命……况且还是与自己有关,他也许从没想过会有人做到这个地步,他拼命大口地吐气吸气,想要息心静气好好思考问题,但大概是场面实在太危急了,他这麽做反倒更像是被刀威胁的受害人。

林祺佑学长比我所想的还要顽固,就算是自残,好歹也是与他有关的,这要是真的插了进去,他就成了眼睁睁看着别人自杀却无动於衷的旁观者了,这要是传了出去大家会怎麽说?

不过……,我也清楚,这种事情我大概早就察觉了。

他可是能牺牲所爱之人的自由,也打算要贯彻自己那扭曲之爱的男人啊,这点程度果然无法打动他吗……。

在做与不做之间,紧凑且沉闷的时间随着一滴滴鲜血的流下而消逝着。

我的心情直到刚刚都在益发激动,彷佛每一下从心脏打出的血液都如炸弹一样震撼着我的全身骨与肉。

思考渐渐被夺去,理智随着血液也浑然消散。

我双手反向持着刀柄,在一声低沉的雷鸣下抬起了双手,林祺佑也作势要跑过来,但……他来不及了。

我的右手被抓住,在慌乱中刀也被夺去。

并且,我的手臂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

「……学姐?」我撇头一看,确认是吴琦萱学姐的当下,我再次对着她的背影轻喊:「你怎麽会来这里?」

来不及等到回覆,熟悉的声音从我後方传来。

「天啊!你怎麽会做出这种事啊!」

张三丰紧张地抬起我的左手臂查看伤口,露出一副杞人忧天的模样,连他沉稳的声音也难得破了音。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松了口气的缘故,我的伤口开始发出强烈的疼痛,乃至於我维持着跪姿无法动弹。

比起他们两人为什麽会来这里,我现在更加在意事情的发展。现在我的行动被破坏了,也许最後事情会演变成什麽事都没有发生,吴琦萱学姐会如同往常一样被林祺佑学长给威胁,失去所有的自由。

也就是说,我的行为完全没有用处。

「萱萱!你……」

正因为吴琦萱学姐夺过刀之後便站到了我前方,我才会对此时林祺佑学长的激动情绪感到好奇,那声比刚才还要惧怕的吼叫声,他看到了什麽?

──!

我从下方望过去的背影,吴琦萱学姐的左手臂……流出了鲜血?

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却完全吐不出任何语句,甚至感到无法呼吸。

在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做出了怪异举动的吴琦萱学姐身上时,她却异常淡定地开口:

「林祺佑,今天就让我们把事情解决吧,看是要你自己删除那些影片并且发誓不再接近我,还是用我的生命换回你的良知,你自己选吧。你要是再靠近一步,我肯定不会手软。」

她的出现与她的宣言,让原本的氛围更加混乱。在各自完全摊牌的情况下,也各自巩固自己的立场不做退让,但她的话语之中却是深深晃动着林祺佑学长的心思。如果人真的死了,他这是要去爱一个死人吗?

我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他当然也不肯。林祺佑随着一段话跨出一个箭步,却再度被吴琦萱强硬的手段给制止。

「等等啊!你不要冲动……!」

「我说了,你再靠近我不会手软的。」

话一落,吴琦萱学姐手臂原先流淌的血液又更加剧了,如此不犹豫的激烈行为,和她温婉娴淑的形象截然不同,却又让我看见了她坚强的一面。

我再度对眼前我所爱的女人更添一份敬畏。

但不管怎麽样,我无法放任她这麽下去,吴琦萱学姐就是我在这里的理由!

我从背後抱住了吴琦萱学姐,并试图夺过她手中的刀,过程中她不停喊着「放开我、放开我」,一边用力地挣扎。我的血液与她的血液在争夺中并流一起顺延而下。

我深怕她会再度伤害自己,於是也加深了力道,一旁看着的两人都不敢随意靠近,但都备好了随时能冲刺解救的姿势。

「不这麽做的话……他是不会放弃的!彦叡你也会永远被我所牵累,我不想看到你为了我变成这样──!」

我也不想看到你变成这样啊──说不出的话语卡在喉头无法发出,我一时无言以对。

她说的没错,我们三人的关系如果继续维持的话,战争永远不会结束,她这句话也提醒了我,假如没有一方停止的话,这种事情只会不断发生而已。

我答应了死神姐姐不去伤人,所以……我自己退出总行了吧?如果真的能以生命换回她的自由……

这麽打算的我,在夺刀的过程中更加使用了蛮力,却没想到吴琦萱学姐的决心比我所想的还要坚定,一个娇弱女子的力气竟然能和我抗衡?

也在这益发火热的抢夺过程中,意外发生了。

我手持刀柄的手,被一股力量吸引过去,

划过了吴琦萱学姐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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