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散着好闻的香气，让人不禁卸下防卫。
姜穆寒随意坐在沙发上，仰头一躺，眼里尽是疲惫。
就在刚才，手机按惯例又是好几通有属名跟没属名的连环call。他滑掉所有未接通知，把手机一丢，觉得心累的同时又不知如何从中解脱。
「让您久等了，这是本店主打的库克香槟。」
小邵端着酒瓶和酒杯进来，轻点一下头，「需要帮您开酒吗？」
说是随意还真是随意，一上来就拿这麽高档的酒，是把我当肥羊宰吗？
姜穆寒瞥了他一眼，眼神说不上是傲慢，但也说不上是友善，「服务我的是你吗？」
「如果没有特别指明，原则上，是的。」
「那你开吧，一起喝。」
有些人来这里是为了享乐，有些人则是来这里放松，而他选择花三个小时在这里喝酒，也不管服务自己的人是否存在，就是闷头缓缓喝着，想说什麽却又懒得开口。
「不说点什麽的话，感觉您会很亏喔。」小邵坐在对面，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释出友好的笑意。
「从你端库克进来，我就已经亏大了。」姜穆寒懒洋洋地说。
到了陌生的城市，过上陌生的生活，他本来是打算假装异性恋，随便跟个女人混在一起，可这男人的外表实在太极品了，就算不是他的菜，还是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身高应该比自己高吧，年纪可能差不多，挑染的金发挺时尚的，不走演艺路线还真是可惜。
「该怎麽称呼您呢？」
「别用那麽恭敬的口吻跟我说话，很烦。」姜穆寒说，「叫我姜寒就可以了。」
「好的，那我们该怎麽相处呢？」
谁知道。
姜穆寒静静盯着他的双眸，见对方丝毫没有移动过眼神，他突然没什麽兴致了。
是不至於用眼神吓死人，不过通常和他对视的人，无论是男是女总会忍不住别开视线，而这家伙好整以暇的反应……他不喜欢老练的人，太无趣了。
半晌，小邵率先打破沉默，「这样吧，把我当作朋友相处就行了，想聊什麽都可以，只要自在就行。」
「你的真名？」
「不好意思，唯独这个……」小邵面有难色。
「那你还说想聊什麽都可以。」姜穆寒挑眉。
小邵盯着他半晌，笑着说：「我以为你会聊心事。」
「没什麽好聊的。」姜穆寒说。
家丑不能外扬，更别说他就是这个「家丑」。
当同样的事情接二连三重演，久了，是人都会感到枯燥乏味。
「你的手机在响喔。」小邵说。
「不用管它。」姜穆寒连看都没看。
话说回来，闻皓打算让他在公司待命，却没告诉他是哪间公司，只说了在这附近，是一间非常高档时尚又能养眼的店。
「你可以继续去接客，我一个人没关系。」姜穆寒说。
他只想独自待着，听着外面略微喧嚣的声音，提醒自己还活着。
「接客期间不能擅自离开，就算你什麽都不需要，我也不能离开。」小邵说。
我看你只是想喝库克吧。
姜穆寒瞥了他一眼，「我现在最需要的服务就是独自一人。」
「我的工作就是陪客，若你执意要赶我走，我会很困扰的。」小邵无奈地说，「男模会馆就是这样的地方，花钱买乐子，要是花大钱还没得倒释放，岂不就白来了？」
这人很固执啊……姜穆寒皱了皱眉，「那你等等再来吧，现在我只想自己喝酒。」
「好的。」
♠
朦朦胧胧间，姜穆寒缓缓睁开双眼。
看清周遭的景色之後，他猛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未知的房间。
我睡着了？
姜穆寒第一个反应就是摸遍自己全身，发现手机钱包都还在，瞬间松了一口气。
所以这里是哪？
他记得在睡着之前还待在男模会馆的。
「呦，你醒了？」
身旁传来小邵的声音。
「这里是……」
「员工休息室。」小邵坐在沙发上，单手滑着手机，漫不经心道：「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睡死了，无论怎麽叫都醒不来。我们要清场，所以只好先把你带来这。」
「抱歉。」姜穆寒连忙起身。
「用不着抱歉。」小邵挑眉，「先把帐款付了吧。」
姜穆寒愣了一下。
「怎麽，有心喝高档的酒，没心付高档的价？」
「……我只是在想要刷卡还是付现。」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小邵的态度跟刚才差了十万八千里。
「邵哥，你还没走啊？」其他的男公关进来，看到姜穆寒先是愣了一下，随後兴奋地说：「这是新来的男公关吗？好帅喔，我叫小光，你是？」
「他不是公关。」小邵打岔，「你先帮他把帐结了。」
「原来是顾客啊……」小光一脸可惜，「欸帅哥，你叫什麽名字，方便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
……这是哪来的自来熟？姜穆寒皱眉。
「我们不能跟客人私下交换联系方式，你店规有背吗？」小邵冷着脸。
「对不起，邵哥。」小光一秒低下头。
他的态度果然和比刚才差劲许多。
姜穆寒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朝小光掏出信用卡，「麻烦结帐。」
「好的，请您跟我来。」
踏出门口，姜穆寒看了一下手机。
凌晨四点了啊……在这里睡了一觉，他反而不困了。
现在他又该去哪呢？
「你在这里流浪吗？」
耳旁传来一道声音，小邵跟在他的身後走了出来。
「没。」姜穆寒说。
「那一起去吃饭？」
为什麽我要跟你去吃饭？姜穆寒微愣。
对方凉凉道：「我本来很早就能下班了，是为了等你醒来才待到刚才。」
「所以呢？」
「你不觉得你应该请个晚餐充当赔礼吗？」
「我有让你等我吗？」
小邵回过头，双眸微眯，「我不想坏了我的招牌。」
「你现在就是在坏自己的招牌。」在包厢里的态度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是在表演人格分裂吗？
「上班期间要保持绅士是基本，下班後我就没必要再维持那套彬彬有礼。」小邵从兜里拿出一包菸，点燃菸头先是吸了一口，接着说：「我想你也差不多饿了才邀请你一同吃饭，不愿意就算了。」
这麽别扭的邀请他还是第一次见。
姜穆寒无奈地说：「吃就吃，请一顿没什麽。」
「太好了，那我们去吃烧烤吧！」
「烧烤？」
「我记得附近有一间烧烤不错吃，这个时间除了那个也没得吃了。」小邵说，「还是你不想吃烧烤？」
「……没有。」
「那就走吧。」
♠
吃完烧烤，姜穆寒回到别墅。
把没电的手机往桌上一丢，他随便冲了澡，躺在床上放空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到再次醒来，已是下午三点。
姜穆寒将手机插上行动电源，一开机，又是好多未接通知。
不厌其烦滑掉那些讯息，他的手指在闻皓的名字上一顿，刚要回拨，下秒手机就像感应到什麽似的，再次响了起来。
「喂？」
「姜、穆、寒，你到底是失踪去哪啦？」听语气，他能想像闻皓在另一端龇牙咧嘴的样子，「打了几百通都转语音，是打算与这个世界道别吗？」
「手机没电忘记充了，怎麽？」
「昨天不是告诉你来我公司吗？我给你找了一个好位置。」闻皓直奔重点，「公关主管可以吧？只要管理人员，偶尔露面就好。你爱怎样就怎样，就是一个空有名头、实际上啥也不用干的职位。」
「……」
姜穆寒黑着脸，虽然知道对方是好意，但从他耳里听着却像自己很没用似的，只要钱，然後不想努力。
「我已经跟公司的人讲好了，今天你就会去露面。」闻皓还在另外一头说，「没问题吧？你有时间吗？」
「嗯。」
「那地址我发给你，晚上六点在门口集合。」
「好。」
挂下电话，姜穆寒东摸摸西摸摸好一阵子，约好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他翻开讯息栏，依照闻皓传的地址开着车，最後却发现这里就是昨天打发时间的地方。
Wen\'sHouse。
他怎麽没想到Wen就是闻呢？
所以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这间店的人事主管？
「真准时。」闻皓一掌拍上他的肩，「走吧，这里本来就缺主管，我有空的时候还能来观摩，不过最近我那有生意要谈，所以没法分心在这边。」
「嗯。」
「这边的人还不错，你可以放心。」闻皓停顿了片刻，「有一个例外就是了。」
「例外？」
闻皓点头，「那个人应该跟你有点……」
「有点什麽？」
「不对盘。」他的表情有点无奈。
听到这三个字，姜穆寒脑中立马浮现某个金发挑染的家伙。
而当他站在大厅，面对一群男公关的时候，他的感觉更明显了。
「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说的新主管，姜穆寒。之後如果有任何问题，请尽量提出来，他会帮你们处理的。」闻皓简单说明。
众人点头应声，半是打量半是好奇望着这位从天而降的主管。
「新来的主管？」
「还以为是年纪大的老头子，没想到这麽年轻啊！」
「是啊，长得还不错，至少不会砸了咱们店的招牌。」
姜穆寒静静看着众人，对於这种公开型的窃窃私语早已见怪不怪。
当初他踏入姜氏集团的时候也是如此。
「哎？我说怎麽这麽眼熟呢，你不是昨天那个帅哥吗！」
小光突如其来的惊呼，让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姜穆寒。
「昨天？」闻皓一愣，目光也转了过去，「你也太敬业了吧，来提前适应啊？」
「碰巧路过而已。」姜穆寒面无表情地说。
「是吗？」闻皓搔了搔头，把头转了回去，「莫邵承你来一下！」
听到那三个字，姜穆寒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在确定「莫邵承」就是昨天的「小邵」之後，他的心里又多了一份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纠结。
「皓哥。」莫邵承微微颔首。
「虽然他是你们主管，但毕竟也才刚来，身为这里的No.1，记得带他了解一下环境。」闻皓说。
「我知道了。」莫邵承瞥了他一眼。
出於天性，姜穆寒也凉凉地看了回去。
「平常我懒得管你，但这家伙可是主管，凡事收敛点，听到没有？」闻皓半是玩笑半是威胁，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就走了。
姜穆寒拿着人事资料表，先是把大家的名字喊了一遍，确定自己不会脸对不上名以後，也让大家回到各自的岗位。
只有莫邵承还待在原地。
「昨天就有听说明天会来一个主管，没想到居然是你。」他挑眉，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姜穆寒有点窝火。
「我也没想到有人格分裂的家伙会成为我的属下。」姜穆寒面无表情道，「别在这里跟我抬杠，该去接客了。」
「怎麽称呼？」莫邵承经过他的旁边，「姜哥？寒哥？」
「我的名字就摆在那，不用跟我特地称什麽哥。」姜穆寒说完这句就走进办公室。
「靠。」
莫邵承大概没料到会受到这种待遇，愣归愣，最後还是勾起一抹笑，「有意思。」
办公室内，姜穆寒坐在沙发上，有点头痛的扶额。
不过几分钟，他已充份感受到莫邵承的敌意。
虽然不明白这份敌意的动机在哪，不过他算是知道闻皓口中那句「不对盘」的意思了。
他恐怕和自己是同类型的人。
至於相似度有多少，就看之後怎麽交集了。
「姜……哥？」
门被敲了几下，小光探头，「现在有空吗？」
「叫我姜寒就行，不用叫我什麽哥。」姜穆寒淡淡地说，「怎麽？」
「姜寒？」你的名字不是三个字吗？
「工作的时候，那是昵称。」
「喔喔。」小光会意，「这是这个月的排班，你看一下行不行。」
「放着就好，我等等看。」
「好。」小光把资料放到桌上，「那我去接客了。」
姜穆寒叫住他，「班表是谁排的？」
「邵哥。」小光偏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一直都是邵哥排的。」
姜穆寒颔首，「知道了。」
莫邵承吗……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之後会过得非常精彩的预感。
而这个精彩，恐怕会麻烦至极又无厘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