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个相貌英俊的大男人,挤身在一间五坪大,开放式的巷弄小店吃米粉汤,这画面说有多突兀就有多突兀。
他们一身洁白衬衫,搭配浅灰和黑色的西装裤,虽然整体而言,已经算是挺休闲的了,但若是跟旁边那两桌,刚从工地下班,满身尘灰就来吃饭,正狼吞虎咽的客人相比,那是一个天差地北。
「在国外吃不到这种道地小吃,真是令人怀念。」时允贤大口喝汤,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
「有十年了吧。」斳川说。他记得,时允贤自从随母亲改嫁到美国後,大概有十年不曾回国了。
「可不是。」时允贤夹起盘中的黑白切,直往嘴里送。「心酸呐,咩噗。」
「咩噗?」
时允贤笑了笑,「我也是今天才学会的,早上买手摇饮料时,店员教我的。」他吃饱餍足,补充教学道:「『咩噗』就是哭哭的意思。」
「还好我不是教中文。」
时允贤耸肩,「呵,我看现在当国文老师可能会哭。」
斳川放下筷子,将桌前动都没动过的肉燥饭推到时允贤面前。「你吃吧。」
「我休息一下再战。」时允贤搓了搓肚子,「呼,好饱。」
「打包吗?」斳川建议。
「不了,带回去的话,菡月肯定会念。她在减肥,见不得这种油腻的东西。」
人家是妻管严,他时允贤是妹管严,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时菡月是他女友呢!
斳川无语。他本来就话不多,其实,能忍受他这样的个性还愿意亲近他的人应该很少,但偏偏他有这张脸搭配恬淡寡欲、清静无为的性格,总是会让人忍不住想追逐,想揭开那道隔在中间的面纱,想一探究竟他的内心,是否真无欲无求,甚至,想将他拖入红尘。
这样的男人,一旦为谁疯狂起来,肯定惊天动地。
「斳川,你这一辈子,可曾为谁心动过吗?」时允贤支手撑头,也不管桌面的脏污可能会沾上袖子。
「从未。」斳川回答得绝对。他心如止水,至今未对任何人动过心思意念。
时允贤不疑有他。毕竟他们也认识几年了,在国外一同见过的美女无数,身边的时菡月更是其中数一数二的天生尤物,但斳川当真是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绝情得很呐。
「那那天的那位女同学呢?」
「什麽女同学?」
「我记得好像是叫——」时允贤自零碎的记忆里翻了翻,搜出一个名:「孙语荷?」
以往,无论提及谁都不见反应的斳川,此刻脸上居然浮现一抹极淡,却高深莫测的神色。
BINGO!
时允贤有种终於逮到他秘密的快感。虽然他不晓得斳川和孙语荷之间,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但不久前和斳川提起孙语荷,明明还清楚表态说人家谁也不是,怎麽现在看上去似乎有点儿心口不一啊?
沉淀了一阵,斳川才缓缓启唇,却是展开了新的话题:「你觉得心痛,是什麽感觉?」
「嗯?」时允贤怀疑自己听错,「你是说心痛?还是心动?」
「心痛。」
「你这是跳过程序,还没恋爱随即失恋的概念吗?」
斳川也有这一天?
时允贤不信。但他想了想,仍是如实以告:「心痛嘛,顾名思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真是一句废话。
斳川几不可闻地叹气。
「不过话说回来,没有心动,哪来的心痛?」时允贤道:「若你从未将一个人放进心里过,那麽,当那个人离开时,你又怎麽会感觉得到心像被掏空般难受呢?」
斳川微愣地问:「那种感觉,你有过吗?」
时允贤未料到他会好奇,顿时一怔。
许久後,他才点头,「当然有了。」
斳川轻扬起一道眉,对他的话感到质疑。
时允贤哼声:「我又不像你,没心没肺的。」
「那你痛吗?」
「何止痛。」时允贤忽然认真了起来,「彷佛全世界都要崩塌了。」
但如此深刻的体悟,对斳川来说,实在太难以想像,他一时无语。
时允贤长叹一口气,「我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嘛,真的挺可恶的。它不像情绪一样能受控制,你无法预测它什麽时候会生成,更无法预料它何时会消失。就像你无法决定自己会爱上谁,但爱上了以後,又要担心对方哪天会离开。从始至终,都身不由己。」
斳川无法同意更多。
所以他宁愿一生,都不识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