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曦阳初升,晴辉由窗棂洒落,照得床炕一时清亮。寐於炕上的梅冉冉禁不住暖,一个翻足便把被衾踢开,只是被袄挪位仍不见凉,他才呻吟了声,缓缓瞋目。
觑愣着顶上陌生的木雕花纹,梅冉冉待视线渐渐清明後,坐起身子,低头握了握手掌,并随手甩了记灵爆。瞬时炕帐内一阵电光火石,把他吓怔了。
他昨夜被褚天辰冲回来的灵息弄得半死不活,今日灵力竟胜以往好几倍,不科学啊!而且环顾炕榻,原先沾满腥血的衾纺通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乾净洁白的寝布,细嗅还有太阳曝晒的味道。
梅冉冉惊觉不对,匆忙起身下炕,一拉开帏幔,立刻对上霍凌霄转来的视线。
「阿冉!」本盘腿打禅的霍凌霄速速站起,因出不了綑仙阵,只得伫於原地忧忡道:「你怎会来元化!是宫主吗?还是你没经过他同意擅自下岭?」
对比急跳脚的霍凌霄,梅冉冉反倒淡定许多。
「我自个儿来的。」他苦笑,再补充道:「莫怪琛深师妹,我逼她说的。」
「你从不好奇这些事,为何独对元化诡事上心?」
「陆陆续续搭上这麽多崎岖山弟子了,这事又把霍师兄困於此处,我怎能不上心。」
「你……莫非是为了褚师弟?」霍凌霄疑心问道。
兴许是以往太过关照褚天辰才让霍凌霄有这般错觉。梅冉冉不以为意耸肩道:「师兄此言差矣。元化遭封城,只进不出,我人在千梅岭哪可能知晓。」
「无论如何,师兄定会保你出城,我与檀──」
「霍师兄,我问你个事。」梅冉冉适时拉开嗓子,大声打断霍凌霄後话。
只见他比了比门口,再指向耳朵,意味门外有人,隔门有耳。
霍凌霄看懂了,顺着他的话道:「你问吧。」
「搞这麽大阵仗在赵府里寻东觅西,究竟在找什麽?」
「界门,通往魔界的入口。」霍凌霄示意梅冉冉站近些,待人往自己靠拢,他便小声再道:「据闻堕天君挣脱封印,躲进界门与魔界间的黑磐洞,墨宫主追其踪迹绕了一大圈,最後在赵府断了线索,由此判定界门藏於赵府,只是一直寻不着。」
这来龙去脉听着就漏洞百出,事情当然没墨东方讲得那麽单纯。
梅冉冉道出心中疑惑:「听起来有诈。找个界门何需将众人留滞元化?这说不通。」
「不,元化城地界是堕天君施的阵法,非是墨宫主不让出。」
他不死心,再抛问题:「那麽撒种魔出没又作何解释?元化繁华热闹,阴煞怨气鲜少有之,如今却有小魔横行城内。」
霍凌霄答道:「亦因堕天君至此,才引魔入城。」
梅冉冉闻言冷笑。
瞧你们信的,墨东方与堕天君起初可是同路人,他们搞内哄才牵扯各派人马,如今他巧言如簧编出这等原由,骗人事小,搭上众人性命事可就大了。
「师兄可否明晓褚天辰体内有几种鸩术?」既然墨东方谎说得精了,身为看清的旁观者,只能从别处下手。
霍凌霄听闻鸩术二字,脸色登时刷白,濡着唇道:「阿冉你……何出此询?」
「上官师妹向我坦诚,凰苑宫主早已身殒,噬菊鸩失窃良久。她寻觅多时却在凤凰山武斗会上,感应到噬菊鸩就在褚天辰体内。」咱们褚巨巨说他满口谎言,不如就坐实一次,看看能否钓出什麽话来。
「不是,鸩只深埋体内难以感测,仪师妹是怎麽感应到的?」霍凌霄倒也没糊涂,狐疑再问。
梅冉冉答道:「猜出来的。因鸩只与魔气相斥,褚天辰天魔血醒时,魔气走入经脉触动噬菊鸩,才致他筋损呕血。不然依他流有天魔血脉,凤凰山那回还能活这麽多人吗。」
「阿冉……」
「先不谈墨宫主追缉堕天君之事。褚天辰已向我挑明他在收集四大鸩只,在等兄长亲自走一趟元化,目的是掠得化梅鸩。」
梅冉冉所言终让霍凌霄心惊胆寒,他伸手欲攫梅冉冉,却被綑仙阵法弹回。
「不!鸩只一旦离体必会殒命,他不能──」
「师兄放心,只要兄长不来,除非他攻上千梅岭,否则夺不了。再者,我不可能让褚天辰杀掉自己的兄长,在他动手前,我会先发制人。」一直以来梅辕和霍凌霄总是刻意避开鸩只话题,既然其他鸩只皆在各派宫主身上,他假装这般会意,方好顺着他们撒的谎走。
霍凌霄全身颤抖不已,频频用手敲击綑仙阵壁,激喊道:「阿冉不可以,你断不能为鸩只与褚天辰拼斗,那只会遂了他的心愿。你按兵不动即可,师兄会想法子,还有檀宫主……无论如何都会保你出城。」
梅冉冉默然瞵视着霍凌霄,一眼望尽他眸底惊惶。倏地,唇畔扬起浅弧,梅冉冉款步走往门边,笑道:「师兄被困糊涂了。若想保鸩只,首要该护的是征弼师兄,而不是我吧。」
「阿冉,门有设界,你出不──」
霍凌霄的话未及讲完,梅冉冉已排闼出槛,头也不回地阖上门扇。
「傲天君人在哪?」他朝守门的百竹岭弟子问道。
弟子应:「正厅。」
「带路。」
百竹岭弟子倒也识相,没多作询问,一路领着梅冉冉往正厅去。在回廊上拐了好几个弯,甫至厅门石阶,他便感觉厅内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只见魔界截脉谷小主巫涒涒正两手插腰,以盛气凌人之姿,对着百竹岭若干弟子颐指气使道:「废物,全是废物!她不过脱了几件衣裳,你们便放跑万松岭的宫主!」
梅冉冉眨了眨眼,顺着巫涒涒的手指看去,发现她口中的「她」指的竟是本作女主,温柔婉约的上官仪。
哇唔,巫涒涒方谗说了什麽,脱衣裳?整部《魔剑傲天传》脱最多的就属她了,有啥资格讲别人啊!
「你少瞎说,仪师姐可是十二君相之一,为人高风亮节,且是你这种粗鄙之人可乱嘴诬蔑的!」
跳出来帮腔的更绝了,居然是原作同为看女主不顺眼的莫琛深。
梅冉冉看了看胀红脸的巫涒涒,又瞅了眼昂首挺胸,高抬下巴的莫琛深,最後才把视线落在沉坐厅堂主位,一手支着腮帮子冷眼旁观的褚天辰。
这是淡看三女角互撕吗?男主大大好歹说句话呗。
巫涒涒气疯了,攫住上官仪的袍襟,狠扯一角下来,轻蔑道:「脱俗?高洁?她刚才一丝不挂助那厮逃遁,简直其心可居!指不定大半夜还会偷偷摸摸爬上君上的床,勾引君上!」
梅冉冉听了忍不住噗哧一声。还没被附体前的上官仪是自洁矜持的女子,傲天君想搞上床都不容易了,遑论是同乡附身後要「他」搞基,难啊!
明明巫涒涒贬损的是上官仪,莫琛深却彷佛受到凌轹,艴然顿足。不经意地朝厅外一瞥,赫见梅冉冉身影,便飞奔出厅,抱着他委屈道:「仙师你看,那妖女欺侮人!」
梅冉冉额侧瞬间降下三条黑线。他稍稍往厅内瞄去,果不然四对八只眼睛咸朝他这儿看,尤为褚天辰,适才还不以为忤,现下倒是直起腰杆、眼如铜铃,视线死盯在他身上。
知道躲不过,梅冉冉只得尴笑,拍了拍莫琛深的头,在她耳畔轻声安抚几句,便拉开她走入正厅。
「又是你。」巫涒涒不屑道。
梅冉冉笑而不语,觑了眼跪在地上的上官仪。两人眉来眼去,迳自打开後台玩家对话框。
[私]梅冉冉:「发生何事,你干嘛脱光救檀征弼?」
[私]上官仪:「你以为我愿意吗,是系统给的支线任务啊马的!」
[私]梅冉冉:「……系统要你脱光?」十八禁任务给的这麽飒爽?
[私]上官仪:「我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咬牙切齿.jpg)」
表情图片足以明示他的不满。梅冉冉心有戚戚焉,倾身拍拍她的肩,只是拍没两下,胳臂随即被人从後攫住,将他拉离上官仪。
「不过一宿平复傲天气脉,便飞上天了?胆敢无视我!」巫涒涒气焰万丈,咆哮道。
「这两位师妹一向脾性静和,不知是何处惹恼截脉谷小主了?」面对飞扬跋扈的魔界美少女,梅冉冉尽量挂足微笑,和气问。
巫涒涒哂笑:「既然你是师兄,自然得多担待了。」她改钳住梅冉冉颈脖,续道:「我讨厌她那张脸,把她给我刮花。」
梅冉冉高抬下颏,如履薄冰道:「小主何至如此,您不喜欢,我让她滚远点便是……」
「你不刮就换我刮你!」狠话甫落,她指尖挠过梅冉冉颈部,一条血痕立现。
「你敢。」
醇厚带有威严的嗓音警告意味浓厚,梅冉冉讶然盱衡,见巫涒涒脸色铁青才确定这句申斥不是自己说的。
颈上桎梏顿时松解。巫涒涒两腿一曲,咚的一声跪了。
「君上饶命,我、我实在是因为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暗送秋波太过放肆──对,都是她!」巫涒涒指向上官仪,直接含血喷人,「仗着美貌玩弄百竹岭弟子也就罢了,居然对自派师兄抛媚眼,根本伤风败俗!」
巫涒涒的指控不啻让上官仪白眼快翻到天灵盖去,梅冉冉还差点被自己吞的口水淹死。他一口气提上不来,呛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