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家里的沙发上，魏承勳觉得自己明明没做什麽，却体力透支。
空气里还残留着她的气味，因为她说想看看他现在住的地方是什麽样的，他就让她进来了。
妃柔。
一想到这个名字，脑袋就在隐隐作痛。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日日夜夜都在想她，为了她的离开而自责，像赎罪似地写不出任何东西。如今再见到她，心里却泛起了某种不知名的感受。
「好乾净喔，简直找不出一丝破绽，承勳还是一样有洁癖，没什麽变呢。」方才一进门，吕妃柔看着一尘不染的家具，回头笑着对後头的魏承勳说。
魏承勳没说什麽，只是默默地关上门，领着她到客厅，给她泡了红茶。
吕妃柔喝了一口，抿抿唇，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我一直在找你，只是你换了手机号码，还搬了家，仲瑞也什麽都不肯透露给我。这两年来，你过得好吗？」
魏承勳没回答，反而问道：「你什麽时候回来的？」
「一两个月前吧，你不问问我过得怎麽样吗？」
两人对望了一会儿，魏承勳投降了。「你过得如何？」
「还不错吧！我去英国念了研究所，虽然大家都说英国人骄傲、不好相处，但我遇到的人都蛮友善的，对我很好，食物也没有想像中的不好吃，不过偶尔还是会想念这边的味道。那你呢？你还没回答我。」
又是喉咙被锁紧的感觉，魏承勳试着张开乾燥的嘴，发出声音：「我──」
「刚刚是骗你的。」吕妃柔又把话语权抢了回去。「其实我过得也没那麽好，因为我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只要想着他，我就觉得好难受，好想立刻就飞奔到他身边。承勳，我真的没有一刻不想到你，你呢？」
「我也……没办法忘记你。」
吕妃柔温和地笑了笑，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柜子，上头躺着一截短铅笔。「那是我送你的东西吗？你从妤璟那里拿回来了？」
「是不小心弄丢的！」魏承勳的反应顿时大了起来。「大概是在楼梯间之类的地方，我找了很久……不是给了别人。」
看他慌乱的样子，吕妃柔笑而不语，起身走到柜子旁，面向随後跟过来的魏承勳，拉起他的手，把铅笔放进他的手心，让他的手指能紧紧裹住。
「不要弄丢了我替你许的愿望。」
没有弄丢。
他现在还把铅笔握在手心里，不在乎它印出的铅印和带来的疼痛。
见到吕妃柔让他想起太多过往的事。
和她初见是在大二的时候，刚转进来的她在班会时，自告奋勇地接下了吃力不讨好的班代一职。那时她和系上大部分人都还不甚熟悉，大家都纳闷她为什麽要自讨苦吃，但因为也没人想当，事情就这麽拍板定案了。
大学不是堂堂课都有小老师，遇到没人自愿或老师懒得再点人时，通常就是班代要出来负责的时候。当初选上这个职务时，有不少人和她说她是转学生，可能有很多事还不清楚，他们也会多帮忙，不过在她真的被各科老师呼来唤去的时候，却没见过谁真的站出来过，大多还是在庆幸还好有人担了这个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缺。
魏承勳一向不怎麽理会系上的事务，这些全是何仲瑞在和他吃饭时滔滔不绝的八卦。
开始有了交集，是在那天，她把短篇小说的作业发还给他。
他那时正低着头赶其他堂课的报告，感觉到头上有阴影，就伸出手来要拿，扯了半天却不见对方放手，他於是抬头。
「你总算看向这边了。」吕妃柔不知何时坐到他前面，回过头来和他说话。「你是承勳，对吧？」
魏承勳没回答，只是盯着她手上的作业。「那是我的？」
「是啊。」她把作业平放在桌上，指了指姓名栏，但在魏承勳要拿回来的时候又抽了回去。
他瞪着她，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样子，不想被耍着玩。
吕妃柔像是觉得有趣地笑了。「这我看完了，谢谢招待！」
和她相反，另一边的魏承勳则像只即将炸毛的猫，隐忍着不快。「你为什麽看了？」
「班代的特权？」她丝毫没有心虚，光明正大地笑着说：「开玩笑的，我就是不小心瞄到开头，觉得很有意思，不小心就读完了。呐，你还有写别的故事吗？我还想看看。」
魏承勳直接起身，收拾好东西，作业也不要了，扭头就想走，却被吕妃柔拉住衣角。
「抱歉，你生气了吗？我只是很喜欢你作品里的世界观，有种梦幻的感觉，却又藏着现实的锋利。比起只是平铺直叙地叙述一个故事，我更可以从故事里面读到作者想传递的念想，非常有个人特色，让人想一探更多。」
魏承勳拍开她的手，似乎没有被动摇。
吕妃柔仍不死心。「大家都说你很冷漠，可是看了你的故事後，我就觉得他们只是不认识真正的你。我──」
「承勳！你下午那堂通识课的报告写完没？我刚听别人说老师之後又在线上教学平台加了报告要含的内容，就这样默默放上去谁知道啊……咦？妃柔？」
急匆匆地跑进教室的何仲瑞这才发现两个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在对话，他的眼神疑惑地在两人之间来回。
被打断的吕妃柔没多解释，只是起身，把作业放在桌上。「那我就放在这了，能和承勳说到话很开心。下次上课见罗！」之後便离开了。
她走了後，何仲瑞不用分心，狐疑的眼神只需对着魏承勳。「你们什麽时候变熟啦？」
魏承勳抽走桌上的作业，毫不温柔地塞进包包。「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