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天地,在这皇家从来是胜者才有资格论定,如若真是如殿下所说一般这样尊敬帝后,又怎麽会培养江湖势力,何该当个乖孩子,皇帝指鹿为马,也该顺从不是?」
高莲华一寸一寸收紧瓷片,缓缓流下的鲜血终是滴落上画卷上的素白手掌,渲染上血珠的手映在秦廷靖眼中,便若还原了那日所见,魏国荣王娶亲的场景。
那双手捏碎娇蕊,任由手掌攀附上灿红花汁,便好似真真沾染上了血污。
秦廷靖再是不想承认也不行,他内心骚动的野心,正勃勃叫嚣着渴望力量──渴望着如魏国荣王那般,肆意朝堂,引得众人忌惮不敢侵犯的力量。
秦廷靖身为旁观者,自然对魏国情势有所研究。
旁人皆言荣王拥有魏王盛宠,太后垂爱,可皇家之人如何会不明白,在高莲华初回魏国之时,那时的赏赐关爱是补偿,同时向天下昭告着皇家人是如何慈爱,如犒赏大功之人。
但要保持这份来自皇家的宠爱,就断断不是身为质子几年光阴就能延续。
若非高莲华後头建的军功,在国内立下的极高威望,怕是早给帝王扔到边边角角当闲散王爷,哪里会有这样权势?
秦国虽是以诗书传国,对武夫从来轻视,可近几年来四国是愈发暗潮汹涌,他又哪里会不明白,这般下去最先消失的定是军队力量最弱的秦国?
而此刻的他,假若能拥有一支强大的力量,除却能增加秦国实力,更多的便是能逆转他所遭受的所有压制。
高莲华说得不错,胜者方为天地。
何况是刀剑刻划下的血泪战功,哪里会不深入人心。
到时什麽失宠,什麽厌弃,帝后在权势压迫之下,怕是想不宠爱他也难。
秦廷靖细细掰碎自己起伏的心绪,一点一点的分析,竟是这样结果,让他是不得不大叹口气。
他这样心思便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却是不想最後给看得最清楚得,是魏国的疯癫王爷。
转眼看向已给高莲华鲜血爬过大半边的画,秦廷靖苦笑一声。
他过往总觉得这画少了什麽,原是少了真正的决绝之意,破釜沉舟欲逆反挑战父皇的冷厉。
没有直接承认高莲华的话是真正说中他的心思,秦廷靖只是轻笑出声,「王爷这样煽动我去获得力量,可是不怕我秦国打向魏国?」
「怕?」
随手将瓷片扔下,高莲华慢条斯理地从袖口扯下一块布,便一点一点将手掌上的血迹拭去,「你秦国内斗我高兴都来不及了,不煽动难不成还阻止你?」
「更何况……」踏出一步,高莲华笑得诡异,从体内腾腾逼出的内力翻涌,竟是在高莲华脚底触上散在地面的瓷片前,便将其搅得粉碎。
「殿下莫不是以为,故作风雅的瓷器终於露出锋芒,便能真正抵过的过神兵利器?而要将自以为锋利的瓷片彻底粉碎,又如何是难事?」高莲华话语听来轻巧,可其中蕴含的轻视之意是不言而喻。
他并不将秦廷靖视为威胁,而是仅仅当作扰乱秦国的工具。
尊文抑武这样久的时日,秦国要想追上魏国,又谈何容易?
面对高莲华的轻鄙及利用,秦廷靖即便明白,可秦国改革已是势在必行之事
,他也不得不顺着高莲华的挑拨走。
捏紧拳头,秦廷靖绷着浑身最後的清冷沉定,苦笑说道:「荣王好见解……这彩头怕是我不想交出也不行了。」
便是连画者最重要的意境,都给高莲华损的一点不剩,秦廷靖是通体发寒。
他从前总以为魏国荣王聪颖归聪颖,但终究仅止於此,可眼下一瞧,凭高莲华对他的分析,对秦国情势情报的掌握……
「荣王爷……若我是魏国帝君,定会早早将你杀去,彻底杜绝後患。」看着高连华,秦廷靖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神兵利器并不骇人,甚至还会是好棋子。
可若是拥有灵志,甚至是懂得暗藏锋芒的神兵利器,便是对於持有武器者的威胁。
身为帝王,又怎麽可能放任这样人物,长期待在自己身边?
听着秦廷靖的话,高连华扯动唇角,薄唇颤出一句低语,「那还真是多谢殿下的赏识了。」
男人那骄傲模样,映在秦廷靖眼中,倒活像是以他人忌惮为乐。
「果然是疯子。」对於这样的高连华,除却这样的注解,秦廷靖忽地想不着任何旁的用词,只能从喉头缓缓哽出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