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少主,这边请。」与高莲华一到春狩的会场,蓝琼鸾便遇上一身着白纱道服的女子出现在她身前,对着她躬身一礼如此说道。
春狩祭典从来都是蓝家主於行前算好时辰,吉时自然是一刻耽误不得,这不一给提醒,蓝琼鸾便连忙上前,越过人群就要往祭台之上而去。
接过另一名侍女手上的经文卷册,蓝琼鸾卸下紧箍乌发的小冠,只余一玉钗浅浅缠绕着发。
退去了大半束缚,蓝琼鸾的一头乌黑墨发霎时散了她满肩满背,远远瞧来有如上好绸缎般柔顺光亮,伴着清风波浪起伏,半掩了玉白的娇嫩脸庞,便愈发显得她的灵动杏眸灿亮如星。
今日为了配合春狩,蓝琼鸾给换上的,是绣工精致的束身劲装,衬上眼眉间的凛然气势,是一点不输男儿的飒爽英姿。
看着妻子拾阶而上,高莲华却是突然略过身旁小厮,要引着他去一旁参观祭典的话语,迳自上前就与蓝琼鸾并肩上台。
远处端坐的高慕华,本与符忠然商量着事,一见着这情况,是猛地站起身子,可想要阻止却已是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高莲华与蓝琼鸾上了祭坛。
若是寻常时候,不过一起上台这般小事,哪里值得高慕华这样紧张。
可春狩祭典却是不同,一年一度的春狩祭典所求不吝是一年丰收,国泰民安的大事,这样祭典若是要负责祭祀,甚至是上台协助,皆必须要修身斋戒几日,以示对神灵之敬。
而所谓的修身斋戒,自然包含了须得远离血污,缴械自省好褪去身上杀伐之气。
试问哪里来的守卫,甚至是领军之人,能做着这事?
此举不外乎是宣告此次负责春狩护卫之人,实则另有他人,高莲华不过纯粹伴驾。
高莲华一上台,便感受到尖锐的目光向自己而来,有属於高慕华的,更有来自於外戚一派的。
对上他们惊讶的目光,高莲华勾起唇角,颇有些戏弄他人後的成就感。
「这是怎麽回事?」瞠大双眸,窦智胄同高廷华交换了视线,两人眼中皆是惊愕。
高莲华并非守卫首领,依高慕华谨慎小心的性子,这会子能负责他安危的工作,可不是就只有他的心腹符忠然?
窦智胄本是意欲趁乱对付符忠然,可当军力掌握在他手上时,这计画可就完全没有实施的价值,甚至是不能动手!
一则是以他们安排的人手,不足以对抗手持春狩所有军力的符忠然;二则是对方目标是蓝琼鸾,若是身为她夫君的高莲华手上有兵,他们自然会收敛些,可一旦发现高莲华不过寻常伴驾,便不会这样轻易收手。
这时候,要在让他们的人缠上本要对付的符忠然……
窦智胄禁不住倒抽一口气,被他们扰得抽不出手的符忠然,哪里能保护好蓝琼鸾以及高莲华?
高莲华现在身分,以及其足以震慑他国的威名,都在在彰显着,此刻他还不能死的理由。
他们是希望高莲华在护卫蓝琼鸾的过程中受些伤,好让他们有机会趁乱从皇帝那安插旗子,可断断不希望现在让高莲华折於此处。
在一干人等错愕争愣的目光下,高莲华坦然抢过台上的人的工作,代替安排好的人,十分自在的双手用力,将从他人手中抢过手,早给细细添上拢长祭文的纸卷摊开。
男人宽厚的背脊伴随着手臂抬起的动作绷紧,鼓起线条流利的蝴蝶骨,像是一把给拉紧的弓弦,隐含着难以忽略的强大爆发力。
看着这样的高莲华,窦智胄是无端打了个冷颤。
乱世之下,有活阎王之称的高莲华,可以说是他国不敢肆意侵犯魏国的理由之一,若是真有三长两短‥…
随口以茅厕为理由,窦智胄便要离开春狩祭典的现场,他只盼望此刻切莫生出乱子,为了不错失良机,他早先可是交代那些个隐藏的刺客,一旦发现有所动静,便要立时动作,将符忠然给缠住,最好是能彻底抹去他的存在。
可眼下情势,是万万不能让此事真正发生,即便是少了个能消灭高慕华心腹的机会,也是不能接着动作下去。
手掌撑着茶几直起身子,窦智胄心慌的晃了晃,宽大的衣袖扫过案面,便轻巧掀翻了内里酒水一口未抿的酒盏,发出了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酒水喷溅四溢,湿了窦智胄的衣衫下摆,也顿住了他的动作。
窦家家主本就是人群的焦点,眼下再是如此动静,自然引得大半的人目光一晃,就将视线焦点锁在他身上。
「唉,没事没事,只不过是起身急了些。」抚了抚皱起的衣摆,窦智胄轻笑了声,状若无事的对他人说道。
其他大官自然乐得替他圆过场子,连忙一迭声说着略有出错不过人之常情,本是正常。
就在大家只管攀谈交际,除却祭台上之人,便是连高慕华以及符忠然,都被窦智胄那头的交谈声,给引过注意力之时,却是猛地一道疾风刮过耳畔。
伴随着凛冽的破空声从四面八发响起,一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却已是只能眼睁睁望着箭羽丝毫不留情的,往祭台上的蓝琼鸾而去。
「蓝少主!」再是惊愕也来不及,几乎是扯开嗓子,符忠然一向沉稳的嗓音发颤撕裂,手上的兵为了保持祭坛神圣,是不得跟着上台,眼下哪里来得及保护蓝琼鸾?
而身负高强武功的他,又是为了要保护皇上,留在皇帝身旁,即便是立时施展轻功,亦然无法在飞箭抵达前护住她。
便在众人惊愕且反应不及,只怕是蓝琼鸾便要血溅於祭坛上时,一声轻笑是突兀地响起。
「不过如此伎俩,也敢在众人面前拿出来丢人现眼?」如此紧迫时刻,高莲华却是一派悠然,带着点点嘲讽的话音落下,半点不见丝毫紧张。
本是在高莲华手中的经文卷轴,让男人手掌一翻给全然抖开,伴随着男人倏忽移动恍若鬼魅的身影翻动起伏。
蓝琼鸾几乎只能看见男人搅动的衣角,环绕着她不断动作,乍看下竟有如飞蝶翩动般绝美,尤其男人眼眉间的惬意,更是让她即便是置身攻击中心,也一点都感受不到惊慌失措。
「早是听说荣王爷功夫极好,却没想过好到这地步……」不自觉低语出声,符忠然眼底满是赞叹。
脆弱的纸卷柔软的卷住飞箭,不过几息片刻,第一波击向蓝琼鸾的飞箭,便让高莲华以经文卷轴与衣袖卷起给挡下大半,甚至是一个都没有击中蓝琼鸾。
待攻势稍弱,高莲华手臂一挥,本是包覆在衣袖中的箭支便给加与内力,以不弱於来时的速度反射回去。
几声闷哼从环绕着祭坛的树林内传出,淡淡的血腥味随风散入众人鼻稍,让他们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杀戮及反杀戮,不过瞬息之间。
祭台上高莲华衣袖仍旧轻轻摆荡,顺着手臂垂落的布料一点破损也无,足以见得男人对於内力的掌握何其精准,在将箭羽包覆得同时,亦能使其一点不伤及自身。
桃花眼内波澜不惊,隐约之间泄漏出酷寒冷意,高莲华浑身绷紧将蓝琼鸾护在身後,从战场上淬链出来的沉沉气势喷溅而出,让底下的大臣脑中都不由自主忆起,当年那个大胜归来的王爷,也曾经这般满溢煞气。
直叫人一瞧,便浑身发寒。
「还有什麽夭蛾子,悉数出了罢。」高莲华重重落下的话语,在刺客见突袭失败,只得转暗为明从树林内凌空飞出,围上魏国大官後亦然不曾下了威风。
这样危机时候,犹然如沁了鲜血的锋利宝剑,混着腾腾燃起的杀意,萦绕在高莲华周身,让刺客寒毛顿起,肌肤升起细细的刺麻感,麻麻痒痒叫人难受。
久经血战的他们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更能清晰明白──这是遇上强大敌手,身体自然发出的警戒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