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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利威尔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对不起。」韩吉绷着脸。
利威尔张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对认错的她多说甚麽──韩吉总是懂他的,所以才知道他舍不得对认错委屈的自己发火──「泡红茶给我喝。」利威尔想想,「泡了就当没发生过。」
韩吉苦笑着摇摇头,起身去准备桌友期待的饮料,「我刚洗手时有泡,现在大概好了吧。」
利威尔注视着女人离去的背影,朝着她伸出了手,却又颓然的放下,这才注意到原先安放在桌上的那本书,艾莉西亚的梦。他抚摸着这本书不大平整的书皮,陷入了沉默。
韩吉回来了,穿着拖鞋捧着两杯热腾的红茶,啪搭啪搭的走过来。吵,利威尔皱起眉头,韩吉努努嘴,之後就听不到了,忍着点。两人对这无声的对峙「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他们再一起太久了,久到对方一个呼吸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心中的小九九。
利威尔翻开了书皮,这是本有趣的童书,他俩结婚那会,阿尔敏送的,说给孩子看正合适,书里那个叫艾莉西亚的主人翁,的确是可爱的叫他们对未来充满想像以及期望,那时,爱不释手的韩吉天天在夜晚,让利威尔枕在自己的膝上,轻声叨念着故事书的内容。
书页早已陈黄的看不出原来的亮白,但打印在上头的字句仍然美好如初。
「艾莉西亚闭上眼,她能感觉到风精灵在耳边的低语,世界变得如此辽阔而清晰,她打开双手,像只翱翔的鸟儿,原地旋转,月光不再黯淡,而是柔和的夺目,艾莉西亚向後仰倒了,青草争相簇拥着她,好像她是世界的王者,她就这样进入了梦乡。」
韩吉的嗓音轻柔而温暖,她一边叨念着书中的字句,那些字眼美丽的她不论过多久,都能从脑子深处挖掘出来,她像咏唱的艾莉西亚一样张开手,在空荡的客厅起舞,彷佛自己是最厉害的舞者。
利威尔的眼光烧灼着韩吉的舞姿,韩吉沉醉着双目,喝醉一般的晃着身子,倒了下去,利威尔及时出手,韩吉投进他的怀里。
「艾莉西亚又做梦了。这次她梦到帅气的爸爸和温柔的妈妈。」
「韩吉。」
「爸爸一肩把她扛起来,她们玩起了骑马打仗,妈妈在旁边,笑的心都融化了。」
「韩吉……」
「艾莉西亚与爸爸伸出了邀请的手,母亲拉着裙子回个礼,他们跟妈妈各牵起了一只手,左晃右晃。」
「韩吉!够了。」
韩吉.阿克曼睁开了单眼,那睿智而醇善的褐眼盯着男人。利威尔喜欢盯着韩吉的眼睛,里面总是清澈乾净,让所有的谎言都烟消云散,真相拨云见日。
「我看到那女人在你面前脱下胸罩。」
「你在我怀里叫过其他男人的名字。」
「所以你想说我们扯平?」
「不!你欠我更多。」利威尔把韩吉从怀中拉起来,抓着她的肩膀,让妻子正视着自己的脸,「我至少都拒绝了。」他的嘴唇开合着质问:「而你,来者不拒。」
「那不公平。」韩吉拨开利威尔的手掌,那剧烈的力道让她皱起了眉头,「我认识你之前,的确来者不拒。但我们单纯的很,躺在床上,喝着酒,睡觉。」她摊开手,「没了。」
他们相识相知相惜之後,韩吉的确不在和男人一样同吃同住同睡,作为把关者以及护花使者的利威尔深知这个事实。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我过去的猖狂。」韩吉伸手抚平男人眉间的皱褶,「但你又了解我多少呢?」韩吉的疑问投入了名为回忆的大海。
「我从小就因为对知识的渴求而被误解,因为性别不明,而在训练兵团备受欺负,刚当上训练兵的那会,甚至有人想把我关在厕所,要我掏出那话给他们看。」韩吉的声音平静的不像在说自己的事情,「当我发现,跟他们称兄道弟,甚至只要简单的勾肩搭背,就能跟他们哥俩好,何乐不为呢?」
「你从没说过……」
「我说过,然而你躺在我的怀里睡着了。」韩吉耸耸肩,「就像你不会对我说第二次你的过去,我也绝口不再提。」
「但我了解25岁以後的你。」利威尔张张嘴,忽然发现以往难以言明的感情现在得以倾泄而出,「你睡觉喜欢侧躺,因为右边的腰受过伤,碰到就会疼,胸口上有颗痣,刚好跟肩上的疤痕可以连成一线,所以你睡觉时总喜欢摸那边,觉得粗糙的好玩。」
「我说的不是身体……」
「每次壁外调查结束,你会待在房间,将士兵们死亡的情况记录下来,接着对着墙壁行军礼,发誓为了人类永不退缩,然後对着墙壁发呆,出来对所有人说你睡饱了,要继续工作。」
「你怎麽……」
「我们都将心脏奉献给了人类。」利威尔撇开了头,「区别在於,你毫无保留,我却对你独留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