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旅者】闇騎篇——光年之外 — 10 騎士學院的假期任務

威伦帝国首都舒文迈,皇家医学院。

「我已经做了以目前技术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您照三餐在这里守着也没用。」黑发紫眸的年轻医官站在隔离病房外,手里拿着已经看到快烂掉的病历表,略显不耐烦的挥了两下。「两位请回吧,我就不送了。」

栗色马尾及腰的青年泄气的垂首,暖金眸子依依不舍看着窗户内的身影,身边的银发男子拍拍他的肩,与发同色的眼也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黑发男孩。

等两人磨磨蹭蹭的离开,确定看不见他们的身影,黑发医官才翻出那忍了很久的白眼,抛开压根没用的病历,背脊靠着玻璃狠狠吐了口恶气。

「状况如何?」柔和而略带嘶哑的中性嗓音自半空传出,本该是很灵异的一幕,黑发医官却像是习惯了似的,只是看准一个方向,礼貌的点点头。

「被吞噬的第九、十对肋骨已经再生完毕,器脏修复三成左右,速度还在加快,我估计最多再三个月就能完全复原。灵魂座标已经锁定完毕,安置工作也准备好了。」黑发医官照实报告着,而他看着的方向,空气一阵波动,一道白发过腰及臀的修长身影自半空中浮出。「您这是翘班出来的吗?老师。」

「小纲那边还是午休时间,没关系的。」白发青年随性一笑,做着普通上班族的衬衫长裤打扮,一双鸽血红桃花眼看着病房内漆黑的小小身影。「就算是现在,亲眼见到还是很不可思议,居然真的活下来了。」

「那是注定的,不是吗?」黑发医官耸耸肩,宛如上等紫玛瑙的眸中有着彷佛飞鸢展翼一般的嫣红图腾。

阿纳托很理所当然的留在穆亚的队伍中,并且以协助他们完成暑期任务作为交易,委托穆亚等人替他寻找某人……然而几个人选的名字都在他看见尚年少的塔迪、斐恩等人之际停下。

一个同名同姓的小孩还能说是巧合,那两个、甚至三个就肯定不是了。

摸着莫名出现在自己床上的黑毛红瞳、外型极像兔子,四足上却有殷红图腾的奇妙生物,阿纳托低头沉思,自己现在所在的肯定不是原来的地方,至少时间点早了十几年。

该怎麽办?

一面想着,门板传来两声叩响,阿纳托闻声抬头,栗发及腰马尾的少年端着汤碗进来,看见在男孩手下舒服到眼睛都快闭起来的陌生兔子,忍不住一楞。「怎麽又有宠物跑进来了?阿纳托你可以叫我们来把牠带出去的。」

阿纳托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所谓,然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既然会过敏就别逞强了。」穆亚无奈的抱起小黑兔,无视那对透出不满的红眸,朝阿纳托叮咛道。「我先把牠带回去,午餐要吃完,不可以再剩下了!」

阿纳托点点头,等脚步声逐渐远去,才看看穆亚放在矮桌上的热粥,缓缓移开视线,转而搬过了古琴,将沉重的琴放在腿上,非常熟练的将手放上琴弦,拨动。原因不明的焦躁随着弦音渐渐平缓下来,男孩这才缓缓吐了一口气,闭上眼。

所幸无论是成年人的穆亚,还是小孩的穆亚,都不曾对自己的来历追根究底,他也因此还有时间思考怎麽解释自己的来历,虽然穆亚似乎已经认定自己是流落他乡的孤儿了,对自己特别的包容。

卑鄙……

甩掉不断在脑中浮现的负面字句,男孩专注在旋律上,将一切抛之脑後。

然而轻松的小日子过不了几天,阿纳托顶着一双空洞的黑眸,看着挂上苦笑、怀里小黑兔挣扎着要朝自己蹦来的穆亚少年,这几天运转特别迟缓的大脑这才慢慢的解析着穆亚刚才说的话。

所以是,穆亚他们找到了这只兔子的饲主,但兔子在他们这里似乎是被宠惯了,居然绝食抗议,宁可当只死兔子也不要回到饲主身旁,而饲主要求穆亚他们解决,解决方法就是让穆亚一行跟饲主一起旅行,直到他们的旅程结束?他大概没理解错。

被临时命名为小黑的小黑兔子终於从穆亚手中跳出,非常欢脱的蹦进黑发男孩怀里,享受着那柔软得像个女孩的细白双手抚摸。

只是多几个人一起而已,大概没差。阿纳托点点头表示无所谓,随即开始着手收拾行李,直到隔天,他看见自己要使用的代步工具……「阿纳托?快上来吧,时间已经有点晚了。」

穆亚少年将两人的行李挂在马背上,一脚踩着脚蹬,动作俐落帅气的翻身上马,接着一手拉住缰绳、一手伸向阿纳托,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男孩看看噗噜噜喷着气,马蹄焦躁的刨着地面的马儿,抬头看看万里晴空,再看看笑得跟今天的太阳一样灿烂的穆亚,挪了下背上古琴的位置,认命的握住少年的手,笨手笨脚的往马背上爬。

「噗、阿纳托你没骑过马吗?这麽笨拙。」漆黑短发张扬乱翘的红眼少年无恶意的笑着,正是尚年少的塔迪。

阿纳托一点也不觉的羞愧的点头,换来穆亚等人、以及莫名加入的禁卫骑士团团长——圣级骑士索西多、还有後方由一名绿发青年在前驾驶,另一名深红长发、拎着一把巨大砍刀、满身凶煞气息的男人坐在一旁把守的马车,零零总总约八、九人或错愕或傻眼的表情。

在第五次攀爬无果,就连把背上的琴交给穆亚都爬不上去,很狼狈的从马背上滑下後,已经等到有些不耐烦的索西多抓抓後脑,策马到穆亚身旁,伸手捉住阿纳托的後领,非常轻松的将黑发男孩拎起,稳稳当当的放上马背。

「谢谢您,索西多团长。」穆亚对男人感激的一笑,交代阿纳托抓紧他之後,随即甩动缰绳,夹了下马腹示意马儿向前进,马儿自然是聪明的,见其他马匹都开始阔步奔跑起来,自然也跟着撒开马蹄意图追上同伴。

悲剧就是这样发生的……穆亚倏然感到腰间一松,接着身後传来男性的惊叫、怒骂与马匹的嘶鸣声,连忙勒紧缰绳让马匹停下来,转头。

黑发男孩在地上滚了一身尘土,很显然是没抓紧摔下去的,拉马车的马儿受到惊吓前蹄高高扬起,重重落在阿纳托脑袋旁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在泥土地面上印出深邃的马蹄印子。

这样的力道落在人头上,百分之百会死人。

「妈的,小鬼你不要命了吗?」名为血杀的红发男人跟着吓出一身冷汗,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阿纳托就要在他们面前被爆头,而这男孩却是他顶头上司特别注意的东方大陆乐师。

为什麽他的顶头上司特别注意这男孩?鬼才知道那座万年冰山在想什麽!

这麽重重摔了一下,男孩却不哭也不闹,只是按着脑袋慢慢起身,抬头看向血杀,手掌下淌出丝丝殷红。

「阿纳托,你的额头!」穆亚连忙抓着医药箱跳下马背,翻出乾净的纱布跟水要处理伤口。「别用手去摸,会发炎的!」

阿纳托点点头,很乖顺的让穆亚处理伤口,前方领队的几人也纷纷回头查看,但男还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全都让穆亚去解释。

而一旁,一头湖绿短发、仅发尾蓄长紮成一束小辫子,名为斯拉戈的青年看着马车面露诧异,像是听到什麽惊天奇蹟似的,但在脊梁窜起的阵阵凉意之下,依然是摸摸鼻子,扬着很容易获取他人好感的微笑走向男孩。「这位少年,你叫阿纳托对吧?你……完全没有骑马的经验吗?」

阿纳托看着青年,缓缓的点了点头,抱着古琴的苍白手臂紧了紧。

斯拉戈见状极不明显的顿了下,将声调又放的更柔了点。「不用紧张,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家主人共乘而已,这样也比较安全不是吗?」

「可是……」穆亚不慎放心的看看斯拉戈,但阿纳托很显然连抓好自己都没办法,也没有任何自保能力,要是想让任务顺利进行,那让阿纳托待在安全区域肯定是必要的。

穆亚一点都不怀疑雇主一行人的武力值,主要问题出在阿纳托能不能接受跟陌生人处在同一个空间一整天,然而就昨天索西多先到他们旅馆时,阿纳托眨眼间就从餐厅消失的样子,显然是不太可能。

少年穆亚正要拒绝,却见阿纳托点点头,同意了斯拉戈的提案。

不止穆亚等几位骑士学院的学生目瞪口呆,昨天清楚见识到阿纳托有多怕生排外的索西多也险些从马背上跌下去……虽然阿纳托这麽听话是很好,也省去了还要额外照顾他的心力,但这几个陌生人待在同一个空间就没问题,换成他就一秒逃走,叫他心里怎麽能平衡?

然而阿纳托的想法很简单,他非常清楚自己只是个拖累,而既然与马车里的人共乘能让其他人轻松一点,那何乐不为?

虽然跟陌生人共处一室会让自己精神紧绷,但这他已经很习惯了。

於是阿纳托就这麽抱着装有古琴的布包,对於身後那些眼睛都快掉下来的错愕目光一无所觉,踩着细碎的步伐走上马车。

马车内比外观看起来要宽敞明亮许多,车内也并非空无一人,漆黑的眼中映照出一双底色漆黑,在鞋尖、脚踝、与胫骨处镶有银灰护甲的军靴,紧接而来的是让後颈上的寒毛都一根根立正站好的冷意……来自军靴的主人。

压下想直接转头逃跑的冲动,阿纳托紧抱着古琴,将自己挤在距离军靴主人——也就是血杀与斯拉戈的顶头上司最远的小角落,所幸对方也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这让阿纳托不自觉松了口气。

等马车开始行驶一段时间後,阿纳托总算不再将视线死死钉在地板上,抬眼看了下与自己共乘的究竟是何等人……不看还好,一看,本来就不小的眼眸瞠得更大,看着对方的脸久久无法移开。

灿银长发及腰、冷银的眸子看着窗外,线条俐落的剑眉斜飞入鬓,英俊的脸死死板着,浑身上下都感觉不出一丝人味,就像座永不融化的坚冰。但重点是这张脸,与洛特长得一模一样。

然而在阿纳托印象中的洛特,嘴角永远挂着像小混混一样的笑,举手投足说好听是随兴,说难听点就是懒散,总之跟面前这座万年冰山绝对扯不上边。那是双胞胎?不,穆亚还是小孩,那洛特的年纪也不会大到哪里去,可能是年纪差很多的兄弟?

不管是不是兄弟,都跟你没关系吧?

感觉到黑发男孩突然大起大落的情绪反应,银发男子将视线转向男孩,却见对方的视线重新垂向地面,抱着长条形布包的双手收得更紧,身子也缩得更小,整个人都贴在墙上,虽然脸上毫无波澜,情绪却在瞬间就掉入低谷。

做为一名活了将近三千年的魔族堕天使,银发男子第一次遇到自己摸不透对方心理活动的人,却也没多加瞩目,只是闭目养神。

是的,银发男子、以及在外头担任护卫与马夫的血杀与斯拉戈都不是人类,而是深居魔界的魔族,还是魔王军元帅与其副手,此次来到人界只是为了完成魔王派下的任务——找寻魔王秘宝。

好死不死的,那个圣骑士要找的皇家宝藏似乎就是那个魔王秘宝,而要找到秘宝,就需要有魔兽赤足墨云兔的领路——也就是前几天,自动自发跑进阿纳托房里的那只小黑兔,此时它正待在穆亚的笼子里,安静乖巧不吵不闹,完全没有几天前在冒险者公会那种绝食寻死的样子。

压抑的沉默弥漫在车厢中,胸腔传来阵阵压抑与窒息,眼前景物闪烁着分裂,阿纳托闭上眼,将脸靠在柔软的绒面布料上,呼吸却半点都没乱。

只是小事而已,久了就习惯了。

——————————作者的话——————————

其实这篇是靠《十种自杀的方法》跟《无名情书》才勉强打完的(ry

要长时间带入阿纳托的精神状况,又要完整描述他的所有动作好暗示他的心理活动,这个负担真的不轻(←自找的

所以我一写完这一篇就先昏了五个多小时,直到现在才发上来(#

好了不多废话,喜欢或者现在还有在看的读者,不管是看到有什麽想法、或感觉有点共鸣、还是想诉苦的,都可以到作者粉专来跟我聊聊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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