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就是看我不顺眼。」
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唐宛投着钱币，哄着还在生气的陈莉莉，「这不刚好嘛。反正我也看她不顺眼。」
「你人就是太好。」气到最後都无奈了，陈莉莉叹了好大一口气，「许雁这样针对你，你真无所谓？」说也奇怪，许雁跟唐宛根本没交集，这态度说来简直莫名其妙。
取出滚下的无糖绿，指尖划过沁在瓶身上的冰珠，唐宛垂下眼，「活该我跟某人青梅竹马。」
「啊？」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陈莉莉不解，「你在说白谦？这关他什麽事？」
许雁喜欢白谦呗。
心里明了，唐宛却不打算说出口。这也轮不到她说。
她虽未曾有过那种感觉，可也收过别人递上的真心。若有遮掩，却似无所保留，将一颗心完整地呈现在她面前。那个她眼里的陌生人，却把她的喜好打听地一清二楚，在同家人去南城旅游的时候，给她买了她念了好久的甜饼，是谁都做不来的回忆里的味道。
感情这种东西，谁都没资格评论。
见唐宛明显不愿多说，陈莉莉也不再问，她其实也没那麽在意。就只是为唐宛叫不平，许雁在背後造了多少流言蜚语，明枪暗箭样样来，还每天在她俩面前刷存在感，摆着一张後母脸，任谁看了都不会高兴。
买完饮料，两人便回到了教室。见她俩归来，张凯杰盛着一脸笑迎上，上课铃敲响之际，他悄然附在唐宛耳际，气息清浅，声音往下低了一阶。
「给你讨回公道了。」
唐宛恍惚一瞬，就见他又是一副掉儿啷当，嬉皮笑脸的和陈莉莉兑了几句後就各自回座。
搬家转学前，张凯杰和唐宛其实并不熟。她认识他，只因张凯杰个性活泼，和谁都处得来，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大家都唤他小杰，她也就跟着朗朗上口。
两人正式熟起来，还真是最近的事。初三的年纪，已晓男女有别，唐宛被试探纠缠了几次，乾脆改口，同着其他同学连名带姓的叫。除了第一次听唐宛那样叫他，稍稍愣神下，张凯杰看上去也不是太在意。两人依旧相处融洽，隐约中却是有那麽一条线，摸不着，看不见，却又那样真切的隔在两人间。
也因如此，再多听说，唐宛未曾上心。只是这次，那样一句话，在她耳畔的呓语，像是说给她听，又似在说给他自己听。
台上老师滔滔不绝讲着历史洪流中不再复见的城邦枭雄，唐宛只觉耳朵滚烫，心不在焉。
她不知道的是，张凯杰在後头观察她，日复一日。当他瞧见那泛红的耳，眼中笑意再也止不住，喜上眉梢。
情窦初开，来得突然，又似太晚。
这整天的课都有些虚幻，唐宛上课一向认真，几节课下来却是一无所获。心绪太乱，脑里也乱糟糟一片。耳边一再重复张凯杰贴得太近的叙说，他的气息，谈吐，呼在她耳畔的温度。可随之闯入脑海的是白谦深沈难辨的眼，他望着她，眸内承载了太多，多得唐宛都觉要沈溺在他眼底。
他望着她，欲语还休，像在责怪她，又似受委屈。不过弹指，画风一变，是那燎原星火在他眼里跳跃，气息汹涌如潮水，巨浪般向她席卷，口不能言，心若有堵。他含着她的唇，耳鬓厮磨，味道交融。
那日的记忆抹也抹不去，唐宛真真切切的认知到，白谦他不再是那个跌了一跤就嚎啕大哭的男孩。她尝到了他的吻，知晓了他身体模样，有那麽蓬勃一处。
可这记忆很快的就变了味，白谦的眉眼淡去，张凯杰的模样浮上，沾染了同白谦一样的情动。唐宛看着一样的画面，不同的两人，感觉像是天上撒了网，挣不开，逃不了。
於是她拒了陈莉莉放学後的邀约，胡乱找了个藉口溜了。
「她这是怎麽了？」见唐宛逃的着急，陈莉莉很是不解。
张凯杰没搭声，目光沉沉望着那快融进天色的背影，仿若身後是洪水猛兽。
他不愿看她这般，却再也压抑不下去。好不容易有了突破口，他趁虚而入，取代了白谦在她身边的位置。可得到的越多，想要的也就更多。年少心动，不敢说出，蛰伏至今，终是难耐。些微试探，她跑得快，他望穿秋水，只道等待。
他等。等她识情，等自己识爱。
翩翩浮想如斯，唐宛自是不知。她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大家都变了，她却如初。走在离校不远的河堤，日落时分，水上波光粼粼，颜色极美，可惜无心欣赏。
她躲白谦，难不成今後连张凯杰也要一并躲？但张凯杰又做了什麽需要她躲？
烦。真的烦。少女心事说穿了，就是烦一字。
乾脆席地而坐，她抱膝看着渐渐下沈的太阳，心思渐渐平静。
想了很多，亦是什麽都没想。既然无解，何苦烦忧。
唐宛心大，如此想着，自我安慰了一遭。她突然觉得也没必要和白谦冷战，毕竟确实是她先唐突，他想讨回公道也没什麽。至於那生理反应⋯⋯
「不就是生理反应嘛。」
「什麽生理反应？」粗粝的嗓音在身侧响起，唐宛闻声回首，就撞进白谦深沈四海的眼底。
还反应不过来，她依旧抱膝坐在河堤，前方斜阳流水，白谦乘着光晕伫立在一边，俯瞰着她。
「你怎麽在这里？」答非所问，唐宛怔愣的看着他沈默几秒後迳自座落在她旁边，间隔不过厘米。
他没说话，她也无话可说。
夜色晕染天际，一片寂静，徒有两人呼吸声迭起，心跳阵阵。
「唐宛。」白谦突然唤道，语气轻柔，如眼前夜色醉人，「和好吧。」
他说，像在让步，似在投降，冰凉的手覆上她的，力道不大不小，刚巧让她无法挣脱。
唐宛直视虚空，夜幕低垂，街灯亮起，思绪也跟着清明。
「好啊。」她答，甜着嗓卖乖。
夜深人静，唐宛一声娇嗓甜腻，白谦憋了好几时日的气就顺了。他心中叹息，面上却是一派喜悦，欢喜的像是再没烦恼，再无忧愁。
他还在暗自窃喜，唐宛又突然一句，和过往的每一个日常一样，夺了他的话语，卷起他心中巨浪。
「白谦。」她问，「你是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