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是青春燦爛的年華裡,最恰到好處的相遇》 — 第一章 亂香迷目(3)-沒事,有哥在。

罗鸢并不住在家里,而是自己在外头又租了一间屋。

她不常回家,且就算回了家,也通常都是一言不发。

从饭店出来後,她没有那种被失恋、或者被劈腿的伤心,虽然还是有一点点的失落,可此时此刻的她却反倒没来由地觉得有些松了一口气。

按理说,她失去了全部的记忆,而眼下发生的事恰好又讽刺似的将她仅存的所有过往一并抹杀,俨然把她的人生变得就像一个笑话一般,一片空白,就算她不怨天尤人,也应该要感到一些难受才是,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心无波兰。

她很平静。

出奇地平静。

就像这个与她相爱了七年的男人只不过是一个陌路相逢的旅客,而途中,她与他只有一眼匆匆,也根本就来不及记清楚彼此的模样,所以这个人也从来就不足以影响她的任何情绪似的。

罗鸢摇摇晃晃乘在来接她的黑色轿车後座,路面有些颠簸,前头驾驶座的李叔瞥了一眼後照镜,察觉了她的不寻常,可却没有多问,只是沉了沉眼,恭敬且疏远地与她一句:小姐,想去哪?

即便,他已经跟在她身边十年了,深知她失忆前的痛,也明白她失忆後的迷惘,他也从来不曾在她面前多说一句,无论是关心或者安慰的话。

只因,罗鸢生在一个风光的大家族,而这个家族里的每个人都孤独。如若她没有学会接受这种孤独,那她将来只会更辛苦。

如若让他来说,七年前的意外,对罗鸢其实是有益无害。

毕竟,有时候看不见的人,远比能看见的人还要更幸福。

听了李叔的话,罗鸢心中有点落寞,才忽然惊觉,现如今,她好像真的也已经无处可去了。

於是,在一段很久的沉默之後,她偶然瞥见路上的某间咖啡厅,就随意让李叔停了车,一个人转了进去,一待就是一整天。期间,手机不断发来来电与讯息通知,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如此迂回来回数次,罗鸢索性就点开了飞航模式。

她知道是谁这麽着急找她,也知道对方一定一开口就准没好话,若换成平时,她也许还能接通後随意应付两句,可是现在,她完全没有那个心情,也不大想说话。

「罗鸢!」

不知在咖啡厅里待了多久,回过神来时落地窗外的天色已经一片昏暗,有个男人气喘吁吁敲了罗鸢的桌面两下,喊了她一声,然後拉开她对坐的椅子,坐下,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你让我好找啊!」

今天公司因为她的那张声明稿都乱成了一团,她怎麽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坐在这里喝咖啡?

等等。

喝咖啡?

男人拉过放在罗鸢前方的陶瓷杯,反覆确认了一遍又一遍,「你不是从来不喝咖啡的吗?」然而没等人应声,他随即又挠了挠头,惊觉这个问题问得不好,眼下还是先处理正事要紧。於是他很快松开陶瓷杯,抬眼又朝罗鸢望去,可是当他与她对上视线,张口欲言的霎那,却顿时又缓了过来,抿了抿唇,有点欲言又止。默了半晌,仔细思忖过後,方才小心翼翼开口。

「你和穆展……」

「嗯。」

不料,男人话都还没说完,就径直被打断。一双眼就这样有些不知所措地瞪眼望她,怔愣了半天,才有些恍然且不能接受地吐出一句,「分开啦?为什麽呀!」

那边那个男人感觉都要翻桌了,而这边这个女人却依然十分淡定,只是伸手把被拉走的陶瓷杯又拉了回来,晃了晃搅拌匙,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一段话,说得特别云淡风轻,「人不喜欢我,我不想耽误他。」

然而,这个答案对男人来说显然有些出乎意料,於是愣是又让他给怔了片刻,想明白後,随即哼叱了一声,「不是吧大小姐,你刚说什麽?喜欢?我听错了吧?」男人夸张地从椅上跳起来,不由分说气得当场扭头就要走,却走没两步又把头扭了回来,冷静後是莫可奈何的一声叹息,「罗鸢,你不是小女孩也不是少女啦,你已经二十五了,该长大了。算哥拜托你,你可千万别跟我谈『喜欢』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要不往後辛苦的还是你自己。

最後那句,男人没有说出口。

不是不说,是不忍心说。

可仔细想想,日子过到今天这种地步,罗鸢自己大概也都心里有数吧?

那说与不说,其实也都没有意义了。

听罢,罗鸢眼色几不可察沉了一沉,然,抬起眼的瞬间,却又挂上了浮夸的笑,四两拨千斤地回应男人的语重心长:「现在知道是我哥了,早前干嘛去了?都不站在我这边,扔我一个人孤军奋战,真的是好累呀。」

罗鸢的脸生得清艳,化不化妆都好看,属於让人过目难忘的类型,此刻略带薄妆,笑起来特别惹眼,咖啡厅周围的客人看见了都有些移不开目光。

一听这话,男人又愣了,觉得特别冤枉,立马举双手投降,满脸的苦笑。

「天地良心!我哪时不站你这边啦!」

他回过身,又一把拉过椅子,再次坐回椅上,相比於罗鸢这时一派轻松的模样,他倒是显得十分焦急与懊恼。

「你还笑得出来?」

男人无奈摇了摇头,自西装外套里捞出手机,滑开某则网路新闻,没好气放到罗鸢眼前,然後用激动的长指用力戳着屏幕,十分夸张地道:「你看看、你自己看看,天都要翻了!」

罗鸢意思意思瞥了一眼,就把男人的手连带手机都推了回去,一闷头就径直往桌面趴下,把整张脸都埋进手臂里。

天要翻了。

她又岂会不知?

接下来是一段诡异的沉默,在他们之间流转了片刻。

久久,才听得一道细柔且无力的嗓音闷闷地自罗鸢双臂间流泻而出。

「哥,我真的好累呀。你说……七年前我怎麽就没给撞死呢?」

话音很轻,轻得几乎都要让人听不见,却犹如一记重击,瞬间将男人的内心撞了个粉碎。张口想说点什麽,应该说点什麽,却又什麽也说不出口。不是第一回见她这副模样,却是每一回见着,都让他觉得无能为力的自己特别软弱。

其实不是这样的。

这哪是七年前没给撞死的问题。

这根本就是十年前,她就不该回到这里的问题。

一瞬间,太多想法在男人脑海里炸开,然而尽管脑中思绪翻涌千万,末了,他也只能莫可奈何地凝出一句──没事,有哥在。

虽然他也知道,即便有他在,事情也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好转……。

如果可以,他多想回到十年前,用尽所有办法,阻挡那时非要将妹妹带回来的父亲。

那年罗鸢十五,初见时还是个活泼开朗又淘气,偶尔还会有些小调皮的女孩。

可惜,才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就变得愈来愈阴郁……。

罗家,对家族内的所有人来说,俨然就是一个修罗场。

罗鸢并不属於这里,她根本就不应该回到这里。

可是,她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并且摊上了这个家族里每个人一样的宿命──孤独。

没事,有哥在──罗华安说了无数回,然却没有一回真正起到任何实质意义上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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