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
「尹世理,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我没地方去,我要怎麽办……」
眼看着离宿的时间越来越接近,还没找到落脚处的世理愁眉泪眼的坐在宿舍门口,被到宿舍找同学讨论作业刚出来的正赫碰见。
「明天一早就得清空宿舍,可是後天才要比赛,这样让我去哪里才好啊……」
「还是…你先到我家吧,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先去朋友那,就住一两晚应该还好。」
「这样真的好吗?」
「嗯,你先去整理东西吧,我帮你拿。」
对於其他人总是不太容易卸下心防,更何况是要和一个才认识不久,说熟也不算太熟的人同住一个陌生屋檐下。不过比起智宇还是正赫更能让她放心,也就这麽答应他了。
在收拾完行囊後就和正赫一起走到了他在校外的租屋,一路上两人罕见的没什麽话,就是默默地走着。不过即使没太多交集,正赫依旧像往常那样会帮世理注意身旁的车辆,提醒她脚下的台阶,必要时也会拉着她以确保她的安全。
一眼就能望穿的小套房,彼此的一举一动都在视线范围中。在门关上後依旧沉默的两人,哪怕是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面对世理的异常让正赫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是自己让她到家里来的,但却没想到会是如此局面。看她平时很爱闹着自己玩,在他身边话也总是叽哩呱啦的讲个没停,怎麽今天特别反常了?应该和她说些什麽做点什麽吗?怎麽她今天话这麽少?连平常挂在脸上的笑容都不见踪影,是我让她不自在了还是我做错了什麽?
而他自己也好像有些不对劲,明明是自己家却好像做什麽都很是拘束,浑身都不自在,就连呼吸都觉得别扭。就这样呆坐在电脑前,也没和她多说什麽。
*
平时都能很自然、没有包袱地和他说话,怎麽今天完全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麽,还是先找个地方坐下?但应该坐床上还是地板…?他怎麽可以这麽神色自若的…
心中满是焦虑,世理不晓得自己该怎麽突破这个僵局,或许就让空气继续沉默下去吗?最後她沿着床边坐下,看着自己的行李发呆。
轻柔的音乐从电脑音响传出,划破了空气中的沉默。正赫播了平时常听的音乐想缓解这诡异的氛围。
是《萧邦第二号夜曲》。
「你要先去洗澡吗?应该累坏了吧。」
「嗯…好,那我先去洗澡。」
正赫趁着世理拿东西时,先到浴室帮她开好热水。世理有些踌躇的拿起衣物又放下,毕竟屋里还有一个『外人』在,就这样进去洗澡好像怪尴尬的。但既然他都先开口了,比起两人呆在那好像还是找些事做会好点,而且她也想暂时回避他好让自己冷静冷静。这样看来,先去洗澡正是她的首选了。
温热的洗澡水从水龙头流出,一室的蒸气氤氲将她包围,紧绷的情绪也渐渐消散在烟雾中。
尹世理,你到底怎麽了这不像你啊,说点什麽也好吧,又不是和他不熟。
虽然是这样和自己说的,但心里却又不是这麽想。脑中不断浮现各种假设情境,各种待会出去要如何面对他的想像。明明就只是朋友理应不必把自己搞得如此拘束,却还是克制不了脑中的思绪万千,或许……是对他有些特别的感觉吗。
「啊!」
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让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把热水开过了头,就让热水淋在了自己手上。
『叩叩叩!』
「尹世理你还好吗?」正赫焦急地问。
「喔~没事啦,被热水烫了一下。我很快就出去了。」
世理洗完出来後简单收拾了换洗衣物,顺道从包包里拿出平时惯用的香氛蜡烛和火柴,她点燃了蜡烛在这柔美的音乐下,气氛总算缓和许多。甜美的柑橘味飘散在他俩之间。正赫起了身走到门旁将上头的灯关了,又走向衣柜拿了些衣物,正准备收拾过去朋友家。
「这给你,家里刚好没冰块了。」正赫从冰箱中拿出啤酒罐,将它隔着手帕放在世理被烫红的手背上。「你先休息吧~明天我再过来载你,房间里的东西有需要都能用。」
「李正赫」世理叫住又要起身而去的正赫。
「嗯?」
「留下来吧」
「可是你…」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而且我…受伤了。」
虽然手上的伤根本不是什麽大问题,但这是她能找到要他留下来最不突兀的理由了。总不能直说是因为想要他留在自己身边吧。况且…她是真的不想一个人待着。
「那、那好吧,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随时可以离开的。」
「这可是你家耶李正赫!你让我住我已经很感谢了,怎麽还让你出去呢。」看见这样憨厚的正赫,世理终於又露出笑容了。「那床就给我睡罗!」
「喂!你!刚才还说这是我家的……」「算了,你开心就好,我去洗澡。」正赫一脸委屈巴巴的走进浴室。
等正赫洗完澡出来时,才发现世理已经睡着了,就坐在他床边的地板上倚靠着床沿,睡着了。一旁还有刚才给她冰敷用的啤酒,已经被她喝去半罐。
哎呀这丫头,要睡也不把自己打理好再睡,肯定是累坏了吧。
原想伸手戳戳她让她醒来再到床上好好睡的,可是当正赫蹲到她面前时,却被眼前这秀色可餐的样貌迷住了。已经认识好一段时间,也见过不少次面了,却从没像这样好好看看她的脸庞。俏丽的睫毛、白里透红的双颊、小巧又水嫩的嘴唇,就这样盯了好一会。
直到惊觉自己脸颊在发烫才回过神。
不忍心吵醒她,正赫决定直接将她抱上床。
他一手穿到她的双腿底下,一手则扶起她的背,轻柔地将她抱起并往自己身上靠。就在他弯下身小心翼翼地要把她放到床上时,双脚悬空的失重感还是让她醒来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迷蒙的眼神看见的是一个十分贴近她的脸庞,近的都能感受到他因紧张而加速吐出的气息。正赫也因为一时慌张松了手,让世理直直落在床上。
两人眼神直直对视了一会。
「对、对不起…」正赫赶紧撇开视线,将自己从床上撑起。「我怕你不好睡所以才这麽做的……」
「你的衣服呢李正赫?」没有太在意自己怎麽会突然被抱起,而是注意到了眼前裸着上半身的正赫。
「啊…我忘了。」正赫连忙抓了件衣服套上。「我不是故意的…」
平时家里只有自己一人,洗澡时本来就不会特地带衣服进去换,今天也不例外。虽然知道家中多了一个人,但平常养成的习惯也让他没有特别想到这件事,刚才的事情实在让他有点难为情。他拾起世理才喝到一半的啤酒罐,仰头就让酒快速地全冲进喉咙了。
「抱歉吵醒你了,你继续睡吧。」
正赫丢了酒罐後就从柜子里拿出毯子准备铺在地上。
「你就睡那吗?」
「嗯。」
「上来吧。」世理拍拍床旁的空位。「明天还要比赛耶,怎麽能让你睡地板。」
「嗯?啊……喔,那我上来了。」
两人就这样背贴着背谁也不敢看谁、连翻身都不敢的挤在这单人床上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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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
两人都因为狭小的床和那份初次与其他异性同床共枕的羞涩感,没能睡的太熟。外头太阳才刚升起、阳光只照亮了房间一隅,就让他们相继起床了。
他们早早就抵达比赛现场热身做准备,等到正式比赛时早已让手感热的火烫。两人都在各自的组别一路过关斩将晋级到最後一轮,最终也双双顺利取得佳绩,完全没有辜负平时总留到最後的努力。
「啊~~~我们赢了比赛耶!!!」世理兴奋的带着欢呼声冲向正赫并抱住他,她已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激昂的情绪。
「先、先别碰我。」正赫别过头把世理推开,完全不敢看着她。
「你怎麽了?我们不是该庆祝的吗,为什麽要这个脸?」世理绕过去看着正赫。「我以为你早上都不说话只是因为要比赛才太紧张的,可是现在不是都比完了吗?」
「喔、没…没事,我只是太开心了,我们走吧。」
很明显感觉到正赫一定有什麽心事,怎麽可能拿了冠军还会这个脸,一点也没感受到他所说的『太开心』。但她也不好意思多问什麽,因为在她抱上正赫的瞬间,确实是想到了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昨晚那场奇怪的梦。
正赫当然不可能告诉世理,自己反应这麽奇怪的真正原因。打从早上起床,自己已经整整一天都没和世理说话,也尽量闪避了她的所有视线。本想藉着一整天的比赛让自己转移思绪清醒一下,所以从早上的热身就特别卖力。但一切的努力都在世理扑上自己的那个瞬间化为乌有了。昨晚的那个梦,还是如此清晰且真实,就连梦里的拥抱都和刚刚一样那麽的有温度。
在吃饱饭後又再度回到他家,因为时间晚了又加上一整天的比赛实在有些累人,让世理决定再多留一宿,明早再启程回家乡。虽然那个梦仍困扰着正赫,但更不放心这麽晚还让她自己搭车回去,便也同意了。
趁着正赫还在洗澡,世理快速地将她昨晚怕被正赫见着而胡乱塞进包包的衣服和贴身衣物拿出来,重新折好再收回去。随後正赫也从浴室出来,这次他记得穿上衣服了。他缓缓地在世理身旁坐下,想确认她昨晚不小心受的伤是否有好些。
「手借我一下。」
「怎麽了?」
「想跟你玩个游戏」「快点嘛~像这样手心朝上。」
「喔、喔……玩什麽?」世理一脸疑惑又不晓得正赫要对他做什麽,但手还是向他伸了过去。
正赫轻轻的用手掌拍了她的手。
「你输了。」
「蛤?什麽嘛!」世理还是不明白。
「你看你没有躲掉被我打到了。所以你输了!」正赫有些骄傲地对世理挑了挑眉。
「你这是要跟我比看谁反应快吗?好啊!我可是不会输你的!」正赫本想逗逗她,却一不小心又激起世理那无法阻挡的胜负欲。
「不管,再一次!换你把手伸出来。」世理激动的说,并用手在空气中试挥了两下当作练习。
在世理要下手的瞬间,正赫又伸出了另一只手,从上方盖住她的,用两只手紧紧包住世理的还揉了揉她的手。「我不玩了。」
「呀!李正赫,我还没报刚刚的仇耶!」
「不,别打了。我当然可以让你打,但是我舍不得。因为你的手会痛,而且昨天还受伤了不是吗。」正赫露出无辜眼神看着她的手又看向了她。
「你这个讨厌鬼!还有,不要用那种含情脉脉的眼神看我喔,很让人误会的。」世理挣脱了正赫的手,朝他胸口捶了一下。虽然心有不甘,但嘴角上扬的笑容却是也藏不住的。
『叮!』
「欸你看!智宇学长找我明天一起吃饭耶!」世理把手机上的讯息拿到正赫面前。「那我明天过去和他吃饭,再请他顺道载我一程好了,这样你就不用特地跑一趟了。」
「智宇欸…你不要去,不然就带我一起去。」
「就吃个饭嘛……」
「不可以」
「阿好啦~那你自己看着办。」世理从床上丢了颗枕头到正赫身上。「好累喔,我先睡啦。」
「欸喂!我的床!」
「你睡地板!」
「怎麽可以,你太过分了…」
「记得关灯。」
「你……」
一躺上床就面对着墙壁,把自己整个塞进被窝中。想起昨晚,世理怎麽样都不可能又和他睡同张床,实在太难为情了。而这似真似假的梦确实也打乱了她的心,她不确定自己现在对他的感觉到底是什麽,反正是乱奇怪的。
关了灯後正赫也在床边躺了下来,看着天花板想的却全是有关於她,有关於他们。自己只是出於一时的怜悯和关怀,又不小心睡在同张床上才这样的吧。到底为什麽,这梦境到底是怎麽来的,难道自己对她真的有什麽不同的情感了吗?不可能,一定是暂时的,而且昨天还喝了酒,等她回去後就好了吧。正赫一时没法处理自己过於混乱的思绪,理智与感性似乎在脑中揪成一块了。
屋里无声无息的以为对方已经睡了,但其实都为同一件事正烦恼着。经过这两天长时间的相处、和那个梦,让两人间产生了奇妙的变化,一种外表看不出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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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的房里,外头洒落的月光映照在他们身上;映照在世理光滑白净的背上。两人的气息交换着,体温也相互传递着。他的指尖没入了她的发梢领她更往自己身上靠,他轻柔地在她唇间迂回着,享受着她口中的清甜。不过半晌的缠绵,他们身上早已染上了对方的气味。
睡着同一张床,却没想到连做的梦都会如此相似,而这件事,或许是永远都不会让对方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