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父与莫母来到医院外头,医院附近有一间咖啡厅,采包厢制,是许多上班族谈天说地的好去处。
店员带领他们进入包厢,包厢内有一张木质圆桌,两排沙发座椅,橘黄色的灯光,拨放着悠闲的古典乐曲,整体环境舒适,也难怪会成为这附近的人气店。
莫父点了一杯美式咖啡,莫母则点了抹茶拿铁。
店员离开後,莫父端坐在沙发,表情淡然地看着莫母。
「有话要说就赶紧说吧,我还要回去照顾莫陞。」相对於莫父淡然的态度,莫母显得不耐烦。
「渟彣,我知道你认为我不该插手莫陞的事,但是我依然是莫陞的父亲,这是不变的事实,所以渟彣,我想请你耐住性子,耐心听我说,好吗?」面对莫母,莫父总是想尽办法讨好她,让她能够静下心来。
莫母依然摆着一张臭脸,但至少她没有反对莫父说的话,「只有今天,我只愿意给你今天一次的机会,往後相见,我们仍是陌生人,这一点请你记得,莫院长。」
莫父苦涩一笑,「渟彣,你需要对我这麽残忍吗?」
「废话少说!我们今天谈的是莫陞的状况,其余免谈!」莫母很坚持自己的立场。今日她会坐在咖啡厅纯粹是为了莫陞。
「好吧。」莫父沉痛的说,「你应该已经知道莫陞失智症的事。有关於青少年型失智症,因为目前全世界发生的案例实在少见,主要发生原因是因为颈椎错位或是先天性心脏疾病。莫陞的情况属於後者,但是先天性心脏疾病又不全然是导致莫陞罹患失智症的原因。」
「不然是因为什麽?」莫母着急的问。
「是因为你。」莫父说。
闻言,莫母不禁蹙眉,不解的问,「莫陞罹患失智症跟我有什麽关系?你总不能说是我遗传给他的吧。」
「是因为你对他管教的方式,使他承受着莫大的压力,长年处在高压环境下,会对身心灵造成极大的伤害。据我推测,莫陞应该也有些微忧虑症的状况。因为你长期逼迫他,他才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莫父话中带着谴责的语气,他真的很心疼莫陞,他也很不满莫母的做法。
莫母因为莫父的谴责觉得自尊心受创,她气急败坏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怎麽可以全怪我!我对莫陞的爱你根本就比不上,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莫陞有好的未来,我不相信是因为我的爱才让莫陞变成这样。」
「事实就是如此,就算你不承认,这已成了无法挽回的伤痛。」莫父平淡的说,「渟彣,若想要莫陞状况稳定,你就要调整你对莫陞的态度,否则莫陞他的大好前程就要毁在你手中了。」
「不,莫陞才应该要感谢我,是我造就现在如此成功的他,是我的功劳,一切都是我的功劳。」莫母直到现在仍不愿承认她的错误,她依然认为,是她,让莫陞可以持续维持在学年第一,莫陞在课业方面的成就都是她一手栽培的,她绝对不承认是自己毁了莫陞的前途。
莫父显然也很为难,但是有些时候必须把话说开,才有办法拯救另一人,而他,现在就要拯救他儿子的未来。
「如果你依然强迫莫陞选择一条他并不喜欢的道路,我想他也不会再隐忍了。渟彣,放下身段跟莫陞好好谈谈吧。你是他的母亲,你有权决定如何教育儿子,但你要知道,儿子已经病了,倘若继续照着现在的模式学习,不用多久,莫陞就会忘了我们,他会忘记我是谁,连你也不例外。」莫父说出了沉痛的现实面。
莫陞的病情继续恶化下去,就连他的存在,也会在他的记忆中消失,当然,莫母也是如此。
他希望藉由这件事,让莫母理解,事态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走错一步便是若入名为「失智症」的深渊。唯有改变现况,才有机会能够挽回那逐渐恶化的病情。
莫母陷入沉默,想必莫父所言她都听进心里,却因为面子,因为她自身的骄傲,以及从小家庭带给她的观念──不轻易向任何人低头。以至於现在,她的内心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渟彣,为了莫陞着想,我劝你,别紧抓着莫陞不放了。莫陞已经是高中生,即将步入十八岁。尽管在我们大人眼中,他依然是我们心头上的宝贝,但他已经不小了,已经成长到可以自己作主的年纪了。」莫父好言相劝,他自己心里也很难受,因为他错过了莫陞成长期长达四年的时间,如果这四年间,他一直都有陪在他身旁,或许情况就有所不同了吧。
莫母陷入长久的沉默,她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她更需要勇气来承认自己的错误。有时候,伤害人很容易,但道歉却需要足够的勇气才有办法说出口。对莫母来说更是如此。
莫父因为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便急着回医院。莫母迟迟没有表示自己的决定,但莫父知道,莫母开始正式莫陞的内心了。
「要一起回医院吗?」莫父挑眉看着莫母。
莫母摇了摇头,平淡的说:「我想再坐一会儿,等等再自己走过去。你有事要忙,先离开吧。」
莫父颔首,推开包厢的门走了出去。离开咖啡厅前,他把两个人的帐都结了,想了想,他又点了一块蛋糕,让店员送进包厢,之後便离开了。
莫母独自一人在包厢内,她拿起咖啡杯,轻抿一口。
这时,有人敲门,一名店员端着小盘子进到包厢,「这是刚才离开的那位先生点的。」店员轻轻放下盘子後便离去。
莫母看着面前的蛋糕发呆,这是她最喜欢的核桃磅蛋糕,她没料想到莫父把他最喜欢的口味记得如此清楚。看着缓缓关上的包厢门,心情有些复杂。
「他怎麽这麽讨厌啊。」莫母喃喃自语道。举起小叉子,切下一小块蛋糕,放进嘴中。浓郁的核桃香,蛋糕软硬恰到好处,莫母享受的闭上双眼,嘴角缓缓勾起。
纪忆年待在莫陞的病房,倾听莫陞讲述前一晚的情况。纪忆年听完後,既生气又心疼。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莫陞算准莫母差不多要到病房来了,便催促着纪忆年赶紧离开。
纪忆年不知道莫母会到病房,因此她对於莫陞赶她离开觉得很不高兴,「莫陞,你是不喜欢跟我相处吗?我也来没多久,你就要赶我走啊!」
莫陞无奈的笑了笑,「是有原因的啦。只是,我从来没说过我不喜欢跟你相处,你干嘛胡思乱想。」莫陞勾起淡淡的笑容,让纪忆年整个人头皮发麻,脸蛋瞬间泛红。
「我、我才没胡思乱想呢,你诬陷我。」
莫陞觉得不愿意承认自己想法的纪忆年真是可爱极了,「忆年,你难道是傲娇吗?还是说你是口是心非的女人?」
被说中心声的纪忆年,脸色越发红润,她抿着下唇,哀怨地看着莫陞,「莫陞,你真的很讨厌!」
莫陞一听,不禁哈哈大笑,「哈哈哈──忆年,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相反的,你还喜欢我。」
「谁喜欢你啊!我们可是劲敌,我会喜欢上劲敌才有鬼呢!」纪忆年嘴硬的很,但是她心里早已乱成一片。
「怎麽办,我真的是口是心非的女人啊!可是我又不想在此时把场面搞得太尴尬,怎麽办啊──」纪忆年在心里放声尖叫。
莫陞看纪忆年面露奇怪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又在上演内心小剧场。如此一来,让他又想使坏了,「纪忆年,我喜欢你。」
「咦?」纪忆年僵住了,她万万没想到莫陞会在此时告白。
眼看纪忆年整个人呆住了,莫陞无奈之下,只好从病床上离开,站在地面,伸手将纪忆年拉进怀里。嘴巴凑到她的耳边,低语道:「我说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好吗?」
纪忆年的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沉醉在莫陞沙哑却又迷人的嗓音,「我可以考虑吗?」
「没有考虑的空间。」语毕,莫陞将脸移动到纪忆年面前,两个人面对面,注视着彼此。
纪忆年咽了一口口水,紧张的神情一览无遗。
「你在紧张吗?」莫陞轻声问道。
纪忆年微微颔首,娇羞地垂下头。莫陞的视线太火热,他幽深,充斥着慾望的眼眸,纪忆年不敢直视啊!
「忆年,闭上眼睛。」
纪忆年真的闭上双眼。
在她尚未回过神时,下巴被微微抬起,她急忙要睁开眼睛,但此时唇上却热热的,有东西覆在上面。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莫陞的脸庞在她眼前无限放大,两人之间根本没有距离可言。
意识到唇上的东西为何物时,纪忆年更是害羞到差一点晕了过去。
她的初吻在今天被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