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王者狂想《大丈夫》 — Action 15. 悉心

片仓的意思,其实就是让真田陪她回家收拾换洗衣物、课本文具。她原本确实想自己走一趟,但真田既然要这麽明确地告诉她纳入管辖范围,那她就不介意人尽其才。

既然要享受权利,自然必须负担义务……是这样说吧?

但不管她怎麽想,「拒绝」本来就不在真田弦一郎的考虑中。毕竟她手上带伤,而且──他也想看看她住的地方。

所以半小时後,片仓朋和已经走上自家公寓楼梯,而她身後醒目的跟班,让擦身而过的邻居太太都有些忌惮地看了好几眼。

「是同学,来帮我搬东西。」

尽管片仓这麽说,那位阿姨还是有点半信半疑的样子,连连追问是哪里的同学、要搬什麽东西。好不容易才把人送走,让片仓开门的时候都有点忍不住要笑。

「你很高兴?」真田不冷不热地说,片仓也不慌不忙。

「你被人说三道四却不能回嘴、不能发脾气,实在很不『真田』。」一边说一边开门,她弯腰打算给他一双拖鞋,却发现尺寸好像都不合。

盯着他的大脚,片仓直接放弃努力。

「我家没有男客人的鞋,只能委屈你一下。」

真田知道她只有母亲,却没料到她家里没有一丝男人的痕迹,连整体布置也充满女性色彩。木质调的装潢、布满碎花的桌巾很窗帘,说实话──

「这也很不『片仓』。」

片仓环视一周,大概理解他的意思,也很同意他的想法:「我妈说,人不在,起码气氛要是温暖的……虽然我觉得只是温暖地留下来让我打扫。」

她耸耸肩便转进中岛,泡了杯茶叫真田坐:「你等我一下。」

虽然好奇,但她的房间他也不方便坚持要进。真田犹豫了会,还是说:「有事叫我。」

「好。」

幸好真田没有等太久,因为、嗯……片仓在整理课本的时候,因为书本的重量难以分散,终於体会到自己缝了二十针,确实是个半残。

她试了几次,一是怕伤口裂开,二是想到伤口一裂真田的反应跟表情──很快就认命去喊人。「麻烦你来一下。」

真田就在等她这句话,进了门却先吐槽:「这才是片仓嘛。」

「什麽态度。」知道他小气,没想到回马枪这麽快,片仓忍不住翻白眼。

其实也不能怪真田,因为映入真田眼廉的,是几乎可以说是没有额外装饰的空间。他一直觉得和宫不算正常的女生,就算是偏见,他也觉得女孩子的房间大概跟她们的装扮一样花俏。而片仓的闺房,跟和宫深雪一样,没有花、没有蝴蝶结,也没有娃娃,虽然不合他的「常理」,却很符合片仓的性格。

木制单人床上寝具整整齐齐,素底白玫瑰的床罩上,摊着一只空的行李箱;比较乱的是书柜,有些放不下的书,用各种姿势挤在柜子里。桌面上则散置了她收拾到一半的书,墙上的软木板,则贴着一些记事、他们班修学旅行的合照。

片仓朋和反刍真田的用词,确定自己的房间至少窗明几净,但乾净可能不能算特色,大概领会到自己是被嫌弃「没有装饰」……她决定不要深问,相当客气地请真田帮她打点课本,她自己则在旁边对课表、捡文具。

有趣的是,真田收拾东西也比想像中细心。尽管他本来就是严谨的人,但是看得出来他在收纳时选择了空间利用率高的摆放方式,这也很令片仓讶异。

「你很擅长收纳。」在真田很巧妙地把画具塞进缝隙时,她忍不住说。「其实不用这麽讲究……」

「我们让莲二检讨过所有人的行李。」真田不无自负地解释:「有利无弊。」

「很有道理。」片仓点点头,不打算对网球社的作风表示任何意见,继续打她的下手。真田反而在课本过手的时候,都注意到这些书还是很有女性特质。起码在书套、书封保养的部份,都不太像是经常被抓着写满笔记的旧书。

这程度,他们之间大概只有柳生跟幸村能够与之匹敌。

「怎麽了?」注意到他停下来的动作,片仓问道。

「没事。」真田扬了一下手上的历史课本,笑道:「我只是在想,莲二觉得书就是要旧、越旧越有质感。」

「这是课本,又不是线装书。」片仓摇头,看书已经收得差不多,便道:「幸好不远,应该不用多带,有缺我再回来拿。」

末了还是又补上一句:「谢谢。」

真田实在不想再跟她谢来谢去,便从她身後的窗户望远,岔开话题。「确实很近。」

顺着他的目光,片仓很快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田家。在她的窗外,能很清楚地辨认出那座大宅,甚至是真田的房间。

夜里搭车没看仔细,现在回家才知道,原来真田家就是以前常在窗外看到的大院子。因为公寓後面就是以他家为中心的小区,这麽大的院落十分显眼,一直都是片仓的风景。

她想着,便脱口而出:「如果我起得够早,说不定能看到你在练剑。」偏是这样,话说完才觉得不妥,连忙避开真田的注视、挪到衣柜旁:「我再拿两件衣服,你可以先去客厅等我。」

真田还是看着她的侧脸。

从她的行为举止、说溜嘴的话,他其实都能确定一些事。他是耿直不是蠢。如果她抗拒,每一次他动手动脚都是撕破脸的时机,但她都没有,只是总一进一退,维持着忽近忽远的距离。

思及此,他忍不住说:「你知道我喜欢你。」

他一开口就击中要害,片仓朋和猝不及防,先是涨红了脸,旋即如遭雷击焦黑在原地。

如果他这算告白的话,这句话里面包含的讯息又超过告白许多。片仓朋和取下衣架的手停在半空许久,才黑着脸完成後续动作,淡淡道:「我不知道你那算不算……喜欢。」

听起来像是在怀疑他的诚意,但就真田对她的了解,却能判断她恐怕不是那个意思,沉声问:「你说说看,哪里不算。」

他还是一样的斩钉截铁,说是问句却说得十分肯定,逼得片仓不得不去正视他:真田弦一郎就站在她的书桌前,手上扶着她的行李箱;而她现在正在选换洗衣物、要去住真田家。这时候说他「不算喜欢」,实在很矛盾也很可笑。

片仓朋和抿着嘴不说话,那表情绝对说不上好看。看她这副德性,真田也沉下脸,迈开大步往外走。

「随你吧。」

死缠烂打本来也不是他的性格,如果她非要切得一乾二净,便断也无妨。

他本来是这样想,尽管有些赌气也真的这样想;可是就在他跨出房门之前,听见她说:「你根本就不认识我。」

真田蹙眉,还是停了下来:「你在说什麽。」

「我们同校以来,至少三年,我还是知道你的。」

即使一开始不是很正面的形象,但她始终是个出色的人。随着两个人越走越近,他也越清楚,她用漠然掩盖的温度。

而片仓咽着喉头,明明想说很简单的话,要吐出来却像千斤一样重。她的神情变化也悉数落进真田眼中,从冷漠、疏离,渐渐变得有些茫然。

「真田,」她难得直接叫他,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声音:「你只是看到我好的那一面而已。」

她的样子像极了快断的风筝线,真田心里有气,却又不得不连忙抓紧。

「那就让我看坏的。」他毫不犹豫地打断,告诉她:「就算真的不好,我陪你改。」

他这两句话,便足够把片仓朋和钉死在原地。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望向他,不由自主将他的样子刻得更深,刻进心里。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别扭、傲气、孤僻,如果不是误打误撞当了一届学生会长,她也只会缩在执行委员会当一颗螺丝钉。真田认识的她,也一直都只是伪装过的她。

拘谨、得体、知书达礼。

这些不过都是完美女学生的标配,并不是她发自内心的表现。

她有太多缺点难以示人,他却什麽都不知道,就说要陪他改。

「你都还不知道是哪里不好。」良久,她才吐出一口长气,别开脸:「你只是没有遇到更好的女孩子,现在说这些都太早。」

「我不想要等到你失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我身上白费力气。」

她的理由一直都很简单,如果承诺终究将被毁弃,等待携手的永远是分离,那麽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

何况真田认识的她,从来不是真正的自己。

「我说过,我会等你。」真田弦一郎完全不能理解,对他来说,有过则改也当改,何况他不认为她有什麽道德或人格缺陷。但他至少听得懂,片仓不亲近他,不是因为不喜欢他。「若你真觉得自己哪里不好,那就改,改了就没有什麽好不好。」

「而且现在,在我这里你很好。」

他的诚恳,让她迷失在他的眼睛,许久许久都无法清醒,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加上门铃,将他们从彼此的倒映中叫起。

「我去开门。」

获救的片仓连忙绕过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大门,没想到门一开吓得更厉害。

「不准动!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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