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亮亮,不可以哭,至少在电影结束前,保持微笑。
袁东明没有察觉我的异常,或许。是我确实妥善地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但那明明是我最不擅长的。
或许,是他本来就对於女孩的心思迟钝,以至於四年来始终没有发现死缠烂打赖在他身边的白亮亮,根本动机不纯。
或许,是他根本不在意也没有心思分给我更多的关心,袁东明始终小心守着朋友的分界,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条界线,只是因为喜欢他,所以一直抱有期待,期待着,也许某一天他终於发现,那个以朋友之名守候在他身边的女孩。
电影开演了,我静静坐在袁东明左手边的位置,明明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不用刻意揣测也知道,那里,不会为了我而鼓噪。
听说要知道一个人喜不喜欢你,可以透过一些迹象去推敲,例如当你注视着他的双眼时仔细观察瞳仁的细微变化,如果瞳孔变大那麽代表他也喜欢你。
在书店看到那本书时我差点冲动把它买下,直到发现钱包里的零用钱根本不足买下店里的任何一本书,於是,我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牢记书上的内容。
当一个人跟你说话时脚尖的方向朝向你,代表他喜欢与你谈话,并且想要继续交谈下去。
「和你在一起很自在,好像什麽都可以说。」
如果我让你感到很自在,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从来没有一刻真正走进你心里。
自在是心动的必要条件吗?
我放下迄今为止的所有矜持,扭过头去毫不掩饰的盯着袁东明,手机萤幕闪烁的萤光染上他的眼睫,纤密的睫毛轻颤,深邃的眼眶淡墨成一弯恬静的湖泊。
「没关系,因为我是个糟糕的朋友,我伤害了你。到时候你可以大摇大摆地离开,确信自己始终都是对的。我真的只是一只蠢兔子。」
电影幕上,兔子茱蒂泪流满面看着眼神忧郁又受伤的狐狸尼克。
「好了,到我这里来。你们兔子,就是爱哭。」然後,尼克温柔的给了茱蒂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个拥抱意味着什麽?
前排几个小男孩高高举起双手为两人的和解欢呼。
和解之外,没有更多了吗?
闻声,袁东明姗姗扬起头来,心不在焉的瞥了一眼银幕,彷佛沈睡已久的石中剑感受到有人要将自己与石头分离,如此自然的侧身,游离的眼神定格在我失落的目光焦点。
他苦笑了一下,按下手机电源键,画面由亮转黑,他的眼眸湿润而深邃,像是梵谷笔下的星空,轻启双唇用气音吐了一句淡淡的抱歉,开口时扰动的气流刮起阵风直逼眼帘,瞬间水气氤蕴,视野朦胧。
横跨在座位中间的扶手如同一道难以翻越的鸿沟,将并肩而坐的我们硬生生撕开,宛如破碎的油画布,尽管色泽相近,当拼凑到一起时便会发现,原来相近的终究只是色阶罢了。
而故事,总是在美好的地方嘎然而止,茱蒂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尼克克服了过往的心茅,兔子与狐狸之间,除了朋友的名义以外不能再拥有更多,尽管最後望着彼此的眼神分明是满溢的深情。
喧闹华丽的片尾曲之後呢?
没有之後了。
场灯亮,观众就必须散场。
「意外的蛮好看呢。」袁东明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牵动的弧度却像一条锋利的钓鱼线紧紧揪住我的心脏。
你说谎。
「亮亮平常跟海娜他们也都看这种类型的电影吗?」轻描淡写吐出来的话是一双拉紧鱼线施力的手。
喉咙像是被堵住一样,眼眶中滚烫的泪水来回打转着,还有什麽需要确认的吗?袁东明刻意避开的那个名字已经证实一切了不是吗?
「对啊,我们什麽都看,下次看电影我找黄琳一起来吧。」这次勒紧鱼线的,是我自己。
袁东明的脸色有那麽一瞬转为煞白,他避开我的眼神,紧抿双唇。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希望我们还是维持朋友关系就好。」
这是电影开始前黄琳传来的讯息,而偏偏这麽刚好,那个时候袁东明的手机,在我手上。
点开网页,画面停留在脸书一张黄琳露齿微笑的个人照上,身後是一片淡紫色的绣球花墙,那天下午风光明媚,我举着手机朝着正在拨弄紫色花瓣的黄琳连按好几张,原来除了黄琳对我的拍照技术赞不绝口外,袁东明也难以将目光从那张宛如广告模特儿般的微笑上移开。
袁东明不喜欢我可以有千百万个理由,只是万万没想到原来他心之所向的女孩,一直是我最好的朋友。